“别急，罗警官。”无知说：“凶手没有足够的时间销毁血衣等罪证，更何况，他还觉得没有必要马上销毁这些罪证。”

“为什么？”这回，轮到罗奉明不解了。

“因为他以为，在这里，他有绝对安全的地方可以暂时藏匿这些罪证。”无知解释说。

“无知先生，您说的绝对安全的地方是什么地方？”杨凤婷好奇地问。

“哦，比方说，他的身上。”无知说话时手指着李明。

“他的身上？为什么？”杨凤婷追问理由，显得更为好奇。

“因为，他认为自己是何丽丽的男朋友，这里很多人都和秦董事长一样，可以证明他们相爱，感情很好。所以，从作案动机上，他就能轻易地置身于事外。既然我们不会怀疑他，也就不会去搜他的身。”无知给出了理由。

“嗯，有些道理。”杨凤婷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很不以为然，因为观察李明的着装，明眼人都可以看出他身上不可能藏有血衣等罪证。

秦青自罗奉明、向月、朱兰兰等人的脸色看出，他们也不相信无知先生说的话，然而，让她感到奇怪的是，李明却好像开始有些紧张了。

无知先生此时眼睛紧紧地盯住李明，扬声说：“我无知先生再怎么无知，但如果我敢说你是杀人凶手，又且能仅凭口说？我相信，你身上一定有一个一次性的手机，你承认吗？”

罗大民警官听说后，走上前就想要去搜李明的身。

“凭什么搜我的身？”李明立即反对说：“就凭他无知先生的一句话吗？他算老几？我就算是有手机又如何？这里谁身上没有手机？”

罗奉明觉得李明说的不无道理，因此用眼神止住了罗大民。

“您叫，无知先生？”罗奉明此时才第一次问及无知的姓名，觉得他的名字委实怪异。

“无知先生，您是说他身上有一个一次性的手机，您是怎么知道的？”像是等不急无知回话，秦青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身上有手机和有一个一次性手机是两回事，若非特殊原因，一般的人不会用一次性的手机。显然，就连罗奉明也一时没有意识到这两者的差别，秦青却能把握住关键信息。

何丽丽的死对秦青打击太大，扰乱了她的心智，而此时，秦青还能冷静地思考问题，完全是出于对无知的信任。

“秦董事长，您这可是两个问题咯。”无知接话说：“好吧，念您是今晚的主人，我就告诉您，两个答案都很简单，一、他有，二、我知道。当然，这都是我猜的。”

“您猜的，我不信。”这样大的事，秦青委实不相信无知先生会仅凭猜想而随口乱说。

“我知道您不信，不过，您也可以问杨夫人呀。”无知说。

“问我？问我为什么？我可什么都不知道。”听了无知的话，杨凤婷有些惊讶。

“不会吧？杨夫人，您当时不是和我在一起，看到虎子先生和兔儿小姐离开舞池吗？”无知提示道。

“是呀？但这与一次性手机有什么关系？”杨凤婷被无知的话弄得更糊涂了。

“说说理由吧，无知先生。”秦青急了，恳求道。

“好吧，理由是，我听到了虎子的手机铃响。”无知答后，转身望着杨凤婷说：“杨夫人，您或许是没有注意，虎子是看了手机后才去后台。我想他一定是接到一个信息说后台有什么，于是去查看。不信，可以去问虎子。”

然而，与其说无知给出的这番解释是理由，还不如说依然是猜测或推论。还有，当时的音乐鼓点声那样响，无知说听到虎子的手机铃声，也很难让人相信。

“是吗？虎子哥。”兔儿却急忙问虎子。

“是的。”虎子立即点头认可。

听到虎子肯定的答复，无知便接着说：“那我就再猜测一下，让我们的剑道高手在意，收到信息就不假思索地奔向后台，这信息一定与何丽丽小姐有关，还可能与他的剑有关。而且，这信息一定是凶手发的。”

秦青和杨凤婷更好奇了。虎子立即抬起戴着手铐的手，从上衣口袋里取出手机、打开后递给了罗大民。

罗大民看着手机上的短信读了出来：“你的剑和丽丽在后台化妆间，速去。”

秦青、杨凤婷等人惊讶了，向月楞了，朱兰兰叫出了声：“啊！真有此事？”

朱江和其他人也凑过来，罗大民立即将手机呈到朱江的面前。大家看了信息后，都将目光转向无知。

无知却望着秦青说：“想想？谁发的这条信息？发这条信息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用一次性手机发？”

“我明白了。”秦青想了片刻后说。

“秦董事长明白了什么？”无知像是有意考她。

“这是您猜测的依据，您发现虎子先生是看了手机后才去后台，因此推测虎子在手机上看到的是凶手发给他的信息，事实证明您是正确的。”秦青说。

其实，秦青还想明白了无知为何要追查大卫打电话和发短信的事，若虎子的那则短信是大卫发的，则大卫就是帮凶。

“我正确与否不重要，继续，说具体点。”无知接着鼓励道。

无知此刻心里所想的是，要将秦青从悲痛中拉出来，最好的办法是让她参与案情分析，抓住凶手，为何丽丽复仇。

“凶手发信息引诱虎子去后台，是想栽赃陷害虎子。何丽丽是受害者，剑是凶器，信息则可能与受害者和剑有关。信息内容要虎子速去，想当然是虎子的同谋所发，其目的是栽赃陷害虎子的女友兔儿，说明发信息的人了解虎子与兔儿的关系。为了防备警方查到信息源，凶手用的则一定是一次性手机。然而，这条信息说剑和何丽丽在后台，其虽不能彻底排除虎子的嫌疑，但却可以佐证将剑带到后台的人不是虎子。”

“好，不仅符合逻辑，还能举一反三。”无知赞许地说：“那就还请您再看看，李明的外套、衬衣、裤子和皮鞋与他来时有什么差别吗？”

无知一边夸奖和启发着秦青，一边思考着另一个问题，一个人平时就备有一次性手机，说明事件的本身就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样简单。

秦青观察了一会，说：“外套、裤子和皮鞋好像看不出差别，衬衫似乎很干净，像是第一次穿的新衣。”

杨凤婷、朱兰兰也走近李明像秦青那样观察着。李明眼瞪瞪地看着她们三人，没有啃声，显得很无奈。

“秦董事长的目光如炬，能看出衬衫是新衣已经很不错了。李明以为服装颜色一样，别人就看不出差别，其实翻翻衣领就可以看出是否是刚换过的新衣。他以为发条信息就可以栽赃陷害虎子，然而不知却提供了凶器不是虎子带入案发现场的佐证，这就是我说他是个三流货色的原因之一。”无知虽然夸奖了秦青，贬斥了李明，但说最后一句话时语调沉重，让人感觉到他是在责怪自己是事后诸葛亮。

何丽丽的死让秦青难过，听无知先生还在夸自己目光如炬，心里更为难受。

听了无知与秦青的对话，罗奉明用眼神示意罗大民去搜李明的身。

罗大民刚走到跟前，就被李明一手推开了几步远，罗奉明随即一个箭步上前去扣李明的手，李明后退、躲闪、反抗，但仍在两步之间被罗奉明擒住，动惮不得。

罗大民和另一个警员随即上去从李明内衣口袋里翻出了两个手机。大家一眼可以看出，其中体积小的是在黑市上才可以买到的一次性手机。

罗大民打开手机，查看后找不到发送给虎子手机上那条信息的痕迹，好像是被删除了。

看到罗奉明擒拿李明的动作，无知心想，这位刑警队长是个精明的练家子，他前面的行为显然是在装傻，那么，他装傻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就算我带了个一次性手机，就算是我发的信息，你认为就凭这一点，就能定我的罪吗？”李明挣开了罗奉明的手，对无知吼叫着。

罗奉明看了无知先生一眼，也觉得证据不足，杨凤婷和其他人也有同感，但秦青却相信无知一定能拿出新的证据。

“先生，您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李明的？”秦青望着无知问。

秦青直接称呼他先生，语气不再是单一的礼貌和客气，而是尊重和信任。

无知感觉到了秦青这一点或许秦青本人也没有意识到的细微变化，他知道秦青此时心中充满着悲伤，抓住真凶才是对她最大的安慰，于是耐心地解释说：

“一开始，我也不敢肯定除了虎子先生、兔儿小姐，还有李明这个恶棍，是否还有其他人也去过后台。杨夫人怕我孤独，陪着我在这里说话，我们也没有太在意大家的走动。出事前我亲眼目睹李明和何丽丽小姐十分亲密，所以出事后，我和大家一样，不相信李明会是凶手。起初，我将注意力放在宴会前与何丽丽小姐有过不愉快的人身上，之后，向月公子、大卫馆长、马云生等人的一些举动也让我生疑，直到听到李明的几句话后，我才开始留心他的言行。”

“李明的几句话？什么话？”杨凤婷又觉得好奇了，插话问道。

无知看了杨凤婷一眼，此时，他忽然领悟到了杨凤婷每次说话的用心，感觉到这位夫人的不简单。杨凤婷夫人一直在好奇的插话提问，但似乎都是在关节点上，为自己能进一步推理说明案情创造机会，难道杨夫人知道实情？

无知虽然心里这样想，脸上却不动声色，顺势接过杨凤婷的话说：

“大家回想一下，李明向罗警官举报说，这里所有的人去凶杀现场时，都看到虎子先生待在死者何丽丽身边。之后，当虎子先生和兔儿小姐否认自己是凶手和帮凶时，李明又对罗警官说，警官，他们是狡辩，何丽丽被杀，只有他们先后去了凶杀现场，虎子先生一直待在死者身边。再当罗警官问他和死者是什么关系时，他回答说，死者是我的女朋友，我很爱她。”

“是呀，好像是这样说的，但那又说明什么问题？”杨凤婷回想了一下，又问了一句。

秦青也和大家一起回忆着李明说过的这几句话，同时思考着无知为何旧话重提。

无知知道杨凤婷、秦青等人都没有领会他为何旧话重提，于是接着说话时有意在“死者”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死者何丽丽，待在死者身边，死者是我的女朋友。大家想想，如果何丽丽小姐是李明至亲至爱的人，他会一口一个死者吗？就说是我，与何丽丽小姐非亲非故，但出于对她的尊重，也忌讳用死者这个字眼。秦董事长，您试试看，在您刚刚痛失您的挚友时，您会说，丽丽是你的闺蜜，还是会说，死者是你的闺蜜？”

在场的人开始明白无知的意思。秦青心想，这位先生自诩无知，但他观察入微和思维缜密的能力却非常人能及。

无知接着说：“当我将目标锁定李明时，虽然还有几个关键问题要弄明白，但我很清楚，我逮住他的尾巴就只是几分钟的事了。这就是我对罗警官说，我大约需要5分钟就能抓住真凶的原因。”

“5分钟？你用5分钟猜到了我身上有个手机？真是笑话。”没想到此时李明竟然还插话讥讽无知。

“住口！”罗奉明喝斥了一声，转头对无知说：“无知先生，您请继续。”

显然，罗奉明对无知也开始恭敬起来，在场的人都能感觉到罗奉明前倨后恭，少了刚来时的那份自信和傲慢。

无知对罗奉明点了点头，像是对他的信任和尊敬表示感谢，然后说：“罗警官，我先前说还需要5分钟，是因为当时我也没有想清楚三个问题，一、李明是如何得到虎子的剑？二、他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剑带到了凶杀现场？这是一个至关重要的点，要为虎子洗脱罪名，则必须要说明虎子的剑是如何成为了杀人凶器。”

“您现在想清楚了？”杨凤婷再一次插话问。

“是的，杨夫人。我记得何丽丽小姐在演唱时，李明拍了几张照片就离开了宴会厅去取大提琴，这段时间，他若进入虎子的房间盗剑应该很容易。您说呢？罗警官。”无知说最后一句话时看着罗奉明，因为是推测，他希望得到对方的认可。

“是很容易。”罗奉明很配合，当即给予了肯定的答复。

罗奉明不假思索就表示赞同，让无知再次生疑。李明离开宴会厅的时间不是很长，况且他需要知道虎子的房间号，还需要房卡或是打开房门的工具，若无帮手，李明如何能在那样短的时间里盗出虎子的剑？

从何丽丽刚到时与秦青的对话可以分析出，李明之前不知道今晚何丽丽会出席晚宴，因此，凶杀案应该是突发事件，而非李明和他的帮凶预谋的结果。若不是预谋，这个帮手则不可能是案发后带领警员来到宴会厅的罗奉明。那么，这个帮凶是谁？

秦青这时好像想起了什么，插话说：“哦，现在我明白了，刚才先生为什么问我与丽丽的合奏是否是临时安排，还有先生为何要查看大提琴盒和装盒的布袋了。”

“你明白了什么？”杨凤婷却好似不解地问秦青。

“小妈，如何盗取虎子的剑和如何将剑带入宴会厅是两个至关重要的环节。”秦青回答说：“无知先生认为李明是以取琴的理由离开宴会厅，去虎子的房间盗取了剑后，将其藏在装琴盒的布袋里带入宴会厅。李明提议我和丽丽为大家演奏，是为了掩盖他名义上去取琴而实际上是去盗剑的行为。而后他自盒中取出琴送到丽丽手上，是避免让我们看见藏在布袋里的剑。”

无知点头认可，杨凤婷等人觉得秦青的解释有理，罗奉明则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见无知认可，秦青就继续说：“我们演奏完后，李明要负责音响的人放奔放节奏的音乐。音乐声很响，大家都在跳舞，很少有人注意到李明跟随丽丽去了后台。况且，他们是恋人，即使有人看到了，也能理解他们的行为。而播放很响的音乐，目的是用来掩盖后台可能发出的响声，和用迷药迷晕丽丽防止她出声的目的一样。”

“正确。”无知说。

“正确什么？”李明驳斥了一句后说：“董事长，请别听他胡说，他这是妄加揣测，纯属污蔑。”

“先生，您刚才说没有想清楚三个关键问题，刚才解释了两个，那还有一个问题呢？”秦青没有理睬李明，继续问道。

无知前面说到第二个问题时被杨凤婷打断了，秦青却依然记在心里，说明秦青不仅头脑清晰，逻辑性也很强，因为第三个问题才是最重要的问题。

“秦董事长问的好。”无知答道：“要否定李明说我只是妄加推测，第三个问题才是关键，那就是凶手将杀人罪证血衣、血手套和粘有迷药的手帕藏匿在什么地方了？”

“先生，藏匿在什么地方？”无知的话一说完，秦青、杨凤婷、朱兰兰等人几乎同时出口问。

罗奉明没出声，但他和所有人一样，都急于想知道答案。

“秦董事长，剑是用什么带进来的？”无知问。

“装琴盒的布袋呀。”秦青答道。

“那罪证就在琴盒里啰。”无知说。

“无知先生，琴盒里不是空的吗？”罗奉明插话问，他有些懵了。

“是呀，什么都没有啊。”秦青也懵了，因为她亲眼见到琴盒是空的。

“琴盒是空的，但琴盒盖的夹层不是。”无知答道。

“罗大民，快！”罗奉明大声叫道：

“是！”罗大民应声跃上了歌台。

无知则缓缓转身，注视着李明厉声地说：“李明先生，铁证如山，你还不认罪伏法吗？”

李明顿时瘫痪了，两腿发抖、几乎站立不稳。

罗大民在台上撕开了琴盒盖的夹层，大声地报告：“罗队，找到罪证。”

罗奉明看见罗大民手中扬起的血衣和血手套，也朝歌台走去。

罗奉明刚走到歌台边，李明突然推开身边的警员，扑向无知。却没想到，带着手铐的兔儿瞬间移步挡在了无知的前面，随即双手握拳击向李明。

李明闪身躲开，转身飞快地朝宴会厅的大门口奔去，沿路先打倒了拦截他的警员，接着两掌击退了快步赶上前来的保安队长马云生。李明攻击无知只是虚晃一枪，目的是引开虎子与兔儿，然而，李明跑到宴会厅门口时却停了下来，因为，他看到带着手铐的虎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前面，堵住了他的去路。

李明楞了片刻，随即疯狂地挥拳上前，当大家都在为虎子担忧的时候，谁也没有完全看清是怎么回事，虎子好像是两脚一拐，就将李明打倒在地上翻滚。警员和保安们随后上前，死死地扭住了李明的手和胳膊。

警员用手铐铐住李明，将他押解到宴会厅的左侧。秦青带着满脸的怒气扑了过去，兔儿闪身越过众人拦住了秦青。

“司机姐姐，你别生气，李明这个恶棍自有法律制裁。”兔儿劝说道。

“对不起，兔儿。”秦青双手托住兔儿的手铐，心里感到难受与内疚。

朱兰兰随后上前搂住了秦青，两人互望着，眼里都含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