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向前走的时候,水泄不通的大街总会出现一条路来。当他停下的时候,喧闹的人群也会不自觉的安静下来。
不大的县城,他走了一个上午。
他再次来到了城东,出了城门,沿着来路往回走。
跟随的人群脚步开始踟躇,只有两个人,如同他一样,头戴斗笠,手持木棍,坚定不移的跟在他身旁。
北宫黝依旧沉默。他只是向前走,如同他来时一般。像一只扑火的飞蛾,又像是一条干涸在陆地上的鱼。
人群沉默着,看着一行三人走远。一名坐在父亲肩膀上的半大孩童眨着眼,摇晃着,催促着,“阿父,走呀,为什么不走了呀?”
声音稚嫩而清脆,沉默的人群忽然更沉默。
“我们只能送到这……”肩负着孩童的中年男人沉默着,“行了,我们回去吧……”
“我不回去!”孩童很生气,“阿父,我们为什么只能送到这呀?我要和墨者一起走,我也要做墨者!”
“墨者,很辛苦的……”男人犹豫着,“你要努力读书,上同安的至圣学宫……”
“我才不做儒生,我要做墨者!”孩童似乎都要哭了,“我不读书,我要行侠仗义……”
“莫哭莫哭……”男人的劝慰,很有经验,“来,给你好吃的糖人……”
孩童举着糖人,破涕为笑。
男人也笑。他舔舔干涸的嘴唇,笑道,“糖人好不好吃呀?给那个小弟弟分一点好不好?”
“不行!”孩童赶忙大口的舔着糖人,把头摇的像拨浪鼓。
“你呀!”男人摇摇头,转身离开,“算了算了,我们回去吧,你阿母还在家等着呢。”
渐行渐远。
人群正在散去,那名抱着孩子的妇人看着远去的父子,哼声道,“真小气!”
……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城东门楼上,崔怡居高临下,将一切尽收眼底。微风吹动她的发丝,摆动着她那一袭紫色的丝质襦裙,很好看。
“这话,是道祖的师弟说的吧?”五尺之外,李晏收回视线,侧头看向崔怡,想了想,还是问道,“啥意思?”
事实上,他是知道这句话的。只是那个世界,一般只用前半句,用来感人。
甚至有次他听人说这整句话,还感觉狗屁不通。
相濡以沫,怎么会不如相忘于江湖?
“你知道这句话,却不明白意思?”崔怡蹙眉,扫了眼李晏,发现这小子还真是一脸的求知欲,便自顾自摇了摇头,并没有解释的意思。
“有文化了不起啊?”李晏怒,心说相濡以沫,这么感人肺腑的爱情故事,怎么就不如相忘于江湖了?
他忽地再次看向远方。
天高地阔,荒草萋萋,四下渺无人烟,只有那三道远去的背影,孤独而荒凉。
他低头,再次看向下方。
人群早已散去,守门的卫士正蹲在地上赌钱,叫嚣着谁赢谁请留仙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