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这位苏公子无心朝政,也无意于仕途,除了偶尔为苏承英办点事情外,常日里不是闷在府中练字作画,就是去游山玩水,当然这偶尔为之的正事,也仅仅是为了尽他世袭爵位的本分罢了。
苏陵安见国主进来,刚想起身行礼,苏承英便伸手示意他坐下,自己也顺手拿了个软垫盘坐在苏陵安对面:“早说了,苏兄见本王不用行礼。”锦都内明面上由御穹殿掌管一切安全和巡防事务,但是暗地里苏承英还联合了苏锦,苏陵安这些人来为自己所用。
苏陵安浅浅一笑:“哪里是要给国主行礼啊?苏某只是等得久了,腿坐得有些麻了,想起身动弹一下罢了。”
还是老样子。苏承英很庆幸自己除了有玄武朱雀这样的忠仆,苏锦莫子兮这般的亲人,还有苏陵安这位值得信任的知己,之前白城状告傅长轩僭越之事,苏承英便托了苏陵安去查查这背后是否有其他不为人知的缘由。
“怎么样?这两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白城和傅长轩,这两个人什么时候对劲过吗?一个有着夺妻之恨,一个又觊觎权位,这两个人碰在一起,要是不给对方找麻烦才是不对劲吧。”
苏承英整了整自己的衣袖,回忆了片刻说道:“不错,这两人素来视对方为对手,当年要不是傅长轩的举荐,幻琴夫人也就不会死在莽荒里,”他定定地看着自己的衣袖,似乎是在欣赏上面的龙纹绣样,“长久以来,这两人在朝堂之上也多有争辩,不过因为朝堂之下的事情而参对方一本倒还是头一回,更何况是白城这样不爱斤斤计较的人。”
“若是为了保自己的人呢?”苏陵安意味深长地看了苏承英一眼,明显得话中有话。
“怎么说?”
“我查到近几个月来,傅长轩似乎在招兵买马,招募了很多奇人异士,用来壮大自己的府兵,估摸着是想和白城将军的御穹殿相抗衡。这些府兵都养在了傅家名下的一处山林里,极其隐秘,这些人统统都是蒙着眼睛被带进去的。”
“如此隐秘,苏兄是如何探知的?”苏承英脸上毫无半点惊讶之色,似乎早就知晓此事,只是等有人说出来罢了。
苏陵安也是识得苏承英的套路,见状无视国主脸上的笃定,卖着关子地笑笑,不紧不慢地起身给自己和苏承英各倒了一杯茶,一边把茶杯递给苏承英,一边自顾自喝了一口,这才心满意足地开口道:“很简单,我也被捉进去了。”
苏承英闻言扬了扬半边眉毛,终于是有了半点惊讶的神色,苏陵安仿佛达到目的般地吐了一口气:“早前听说锦都南边有些术士数日间不知所踪,人们都道大概是妖物围城时被捉了去又或是战死在蛮荒了,只不过妖物之乱平息之后,仍旧不断有人失踪,不是武艺高强就是咒术过人。”
他装模作样地喝个口茶:“傅家在那块区域的地产众多,照理地界上发生这样的事情也该通报一声,但是却没见傅家人有任何行动,总觉得有些不寻常。于是苏某便扮作游历至此的术士,在南边的镇子上租了个小屋子住下了,白天便帮人占占卦,驱驱邪,也算是小有名气,总算是把那些人引来了。一日我只觉得睡觉时不得动弹,再睁眼时便已经在山林中的小屋里了。”
“然后你可探清那里是什么地方了吗?”苏承英皱着眉。
“被带到那里的人若是选择留下,便被许以金银;若是选择离开,便被消了记忆扔回原处。”
“留下的人做些什么事情?”
“这恕苏某暂时还未能探得,只是大约知道是替傅府拉拢一些人脉,或是去蛮荒里寻些奇珍异宝。苏某的这张脸在朝中有太多人认识,况且这易容的小把戏在真正的术士面前也很容易被识破,因此不敢过于张扬,惹人注意。只得寻了个机会溜出来,。”
苏陵安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又长吁了一口气:“替国主你出生入死,再讨一杯茶喝不算过分吧。”说着把手中的杯子递给苏承英。
苏承英没有丝毫犹豫地接了过去,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景,记得苏陵安还是个孩子的时候,苏清几次带他进宫觐见国主,苏陵安喝完面前杯中的茶水,便将杯子往苏承英的桌上一放,让国主大人给他倒茶,那时苏承英的身份还是上一代国主苏承洵,吓的苏清赶紧把自家儿子拉过去,连连赔罪。
如今这场景,不光叫苏承英觉得分外熟悉。就连苏陵安也觉得似曾相识。
“既然你已经出来了,也别再担这风险了,我自会让人依你的法子再混进去。”苏承英端起暖炉上的茶壶,往杯子里注了些水,又递给苏陵安,眼睛偷扫了一样帷幔后的玄武,玄武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苏陵安接过去,冲着苏承英举了下杯子,算是表示谢意:“那白城的奏疏,国主打算怎么处理?”
“边走边看吧。”苏承英耸耸肩,好似不以为然。
接下来的早朝上,苏承英象征性地斥责了傅长轩一番,又扣了傅长轩三个月的俸禄,算是对于白城的奏章有了个交代。
看白城的表情,估计是觉得国主的裁决过轻,傅家富可敌国,罚俸对他来说,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只不过能惩戒到傅长轩,他心里多少有些平衡,毕竟他傅家几辈人的地位和基业可不是凭他一个武将的一份奏疏便可以动摇到的。
退了朝,苏承英回到留月阁里,空荡荡的殿中只有月后一人在侍弄溪宁新送来的紫阳花,见国主进来便侧身行了一礼,然后又转过身去默默地剪着枝丫。
玄武被派去南边探查傅府私造军队一事,莫子兮用过早膳后便告辞回他的华都去了,苏陵安那小子根本连早朝都没有出现,苏承英突然意识到,若是往后没有了苏锦这个念想,这个自己唯一会操心的人,这漫长的岁月自己又该如何打发。
真是没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