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溜吸溜——

大口嗦面的声音。

楚子航甩了甩仍显得昏沉的脑袋。抬头看向四周，发现自己身处在一家装修老旧，油烟味很重的苍蝇面馆里，面香却很地道，如果没有香气中夹杂的那股子卤大肠的闷臭味就好了。

即便过去了多年，楚子航依然忘不了这味道，甚至不久前他还吃过。

让他感到疑惑的是，为何自己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路明非以及苏晓樯解决了高架路上的冲突事件，然后带他来到了这家面馆吃饭？可自己在与奥丁的战斗中已然完成深度暴血，没有给自己留下任何后路。

低头看了看自己，楚子航发现身上并没有伤势，而且穿的衣服也并非是今天那件，胸口上仕兰中学的校徽徽章，一旁的椅子上还放着他的黑色书包。

“子航，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大口炫起来，要不然这面坨了就没味道了。”

身旁大咧咧的声音让楚子航猛的一震。

这个声音曾几何时让他觉得烦躁，直到后来让他留恋，如果能再度听到这个声音，见到这个声音的主人，让他付出再多也无怨无悔。

楚子航侧过头，赫然看到一旁正在大口嗦面的楚天骄。

“果然是你，可你不是已经死了吗？”楚子航震惊的说。

“呸呸呸，你小子怎么说话呢？是不是觉得我前两天没参加你们班的家长会，就在这里咒我呢。”楚天骄一脸郁闷。

随着这股子粗犷糙味扑面而来，楚子航深深感受到，楚天骄就在他的面前，很真实。

可这个男人明明已经在几年前就死在了那座高架桥上。

还是说冥冥中时空发生了变换？

男人自顾自解释道：“子航，之前我没去参加你的家长会，是因为需要陪老板做一个很重大的保健项目，所以才无法抽身。”

多么熟悉的话。

曾经的确有一次，需要开家长会的时候，楚子航跟楚天骄说过，后者也痛快的答应了下来，可关键时刻却放了鸽子。

直到后来还是那位鹿爸爸赶过来参加了家长会，即便对方事先并不知道，可在赶来路上，书写了一篇措辞丰富的演讲稿，并在讲台上念了出来，上千个不带重样的词语全是夸赞楚子航的孝顺与努力。

鹿爸爸甚至还对整个班级的家长进行了良好沟通，班主任全程带笑陪同，跟其管家似的，可以说那时候楚子航赚足了面子，但他并不开心，因为期待的那个男人，自始至终都没有来。

直到不久后楚天骄出现，对方的解释跟如今一模一样。

这份曾让他感到厌恶，甚至是愤怒的辩解，如今听起来却出奇的触动。

他已经知道楚天骄并非表面那样，是一个所谓混吃等死的司机，对方是一个潜伏者，有着强大的龙族血统之力。

楚子航在卡塞尔学院这几年早就查明了，曾经楚天骄所施展的言灵名为时间零，一旦释放，犹如操纵时间的王者，是跟卡塞尔学院的校长昂热一样的可怕言灵，真真正正的S级。

楚子航当初在进入学院的时候，血统级并不优秀，之所以能闯出一番威名，是因为他够狠，够铁血，同样有着暴血后提升的力量，如果没有这种强权般的暴力，他是不可能做到的，可跟那个男人比起来，自己还差得远。

男人喝了口啤酒。

“不过好在你那位后爹去救了场，我听说后来你们全班皆大欢喜，人家还请了所有人去五星级大酒店happy。也得亏是我没赶上，要不然非得拉着他们一块去大保健，我可是知道哪家店的服务比较满意，尤其是那小姐姐的手……咳咳，有点跑题了，话说今天的卤大肠还真是香啊，子航，你也来一根吧，包上头的。”

吧唧！

跟以前一样，楚天骄这边说完，那边就将盘子里的卤大肠夹起一根放到了楚子航碗里，往往遇到这种时刻，必会触发楚子航的愤怒机制，比如将筷子重重拍在桌子上，又或者拎着书包转身就走。

可现在他并没有。

而是将那根卤大肠夹起来，咬下一口，慢慢咀嚼，脑袋低垂着，看不到表情。

楚天骄一口将罐中啤酒喝完，叹息道：

“子航，你该有一个快乐人生，是我将这一切都搞砸了，我也害了你妈妈，你别看她没心没肺，其实曾经也为了我们这段婚姻努力过，但因为我让她一次次失望，直到最后的绝望，她彻底对我心灰意冷。不过，若我的离开能让你们母子拥有更好的生活，何乐而不为呢？

只是有一点你要记住啊子航，你这一生注定将不会平凡，你是我楚天骄的种儿，千万不能对任何的事情妥协，至于情感方面嘛，找一个活泼点的，身材又好点的女孩，跟你冷峻的性格稍微互补一下，不过要擦亮眼睛，尤其是对那些漂亮女孩要多留一个心眼，说不定最后被人家骗的裤衩子都没啦。”

楚子航默默低头吃着卤大肠，默默听着男人的话。

“也别忘了给你妈妈每天睡前准备喝一杯温牛奶，每到晚上她的精神状态就不好，不知道是不是我以前对她刺激多了，让她别再恨我了，未来开开心心吃喝，实在不爽就到我坟头，带着她那群小姐妹去蹦迪，又或者干脆当我从来没有存在过。”

“不是这样的，你怎么可能不存在呢！楚天骄，你怎么可能……”

楚子航眼眶泛红，下意识就要开口反驳。

然而抬头的一刻，却发现楚天骄的身影已然不在了。

周围一片荒芜，如同坟场，一道道漆黑的腐朽身影环伺四周，如潮般的黄金瞳狞亮闪烁，恶鬼们想要把他拖进最深的地狱里。

楚子航下意识摸向腰间，以为那把从不离身的村雨还在身上，结果用手一摸，空空如也，手上沾染血迹，以及那浑身撕裂般的痛苦，低头一看，不知何时自己已然身受重伤，跟先前在尼伯龙根里的经历一模一样。

为了击败奥丁，他利用三度以上的暴血，释放出那近乎狂龙般的力量，结果仅一个照面就被对方反击，自身深受重伤。

妄图掌控力量之人如临渊，而暴血本质实际上就是一场交换，即便是在神话中，奥丁为了想要获得卢纳斯的伟力，也要将自己悬挂在树上，任凭暴雨以及灾风吹打九天九夜，还要付出一枚眼睛为代价，最后才算是如愿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