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下子是真的被震动了。江山虽重,妻儿至亲,只稍微想象一下,都是他连累家人艰辛、身死,他便只觉得胸中酸楚难耐,愧疚难当,再多慷慨激昂、大义凛然的话,也没脸说出一个字来了。
啥“道不同”?啊呸!此刻的他简直想扇自己一个耳光。
甭管梦不梦的,甭管这辈子还能不能娶到李大娘子,生那几个娃,男子汉大丈夫,他岳飞即便不能封妻荫子,也决不能叫妻子儿女沦落到流放的凄惨境地去!
说来李娃本也没想道德绑架,可此际阴差阳错,倒是一下子抹去了岳飞心里近来对她产生的所有疑虑、担忧、不喜等等各种负面情绪。
人嘛,内疚之后是补偿,甚至宠溺。从此岳飞不说言听计从,至少不会疑她,也很难在她面前保持执拗和偏执了。
而当下,他的表现则是不再多言,直截了当表示:“今日大娘子说的话,某都记住了,某会好好想的。”
接下来的日子里,岳飞果真如他所言,一面整军备发泰州,一面日夜思索今后行事之法。
恰得折彦质回信送来,论及军中、朝堂诸事,颇多见解,令岳飞耳目一新,更深觉其中门道众多,比之李大娘子所言还难把握,遂又仔细斟酌,写了一封长信,言辞恳切,许以重职,请其近速动身,前来相助。
又想起弟弟岳翻,自小机灵,混在汤阴县的三班里头,如鱼得水,左右逢源。此种本事,原先自己不屑一顾,甚至还为此骂过他为人奸滑,眼下夜深人静,沉心思量,方知正是自己欠缺,忙复起身,写下第二封信,叫人送去汤阴不提。
过了几日,李娃列出一张名表,并一封厚厚的信,叫李飞拿去交给岳飞。信中,除了名表上列出的诸人诸事,好好坏坏,该提防提防,该拉拢拉拢,另附说明,就此将李飞正式托付予岳飞,入岳家军中效力。
更有末尾一首小词,读来直让人心情澎湃,久久不能平静。
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二十(改)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