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处处有活路(2 / 2)我姥姥的北市场首页

于四儿扛着一袋高粱米,胳膊夹着一棵大白菜,手拎一块猪肉进来。姜雨萍忙过去接过白菜和猪肉。

于四儿把高粱米放在墙角:“大姨,今儿个焖干饭!炖肉!”

姜雨萍放下白菜和猪肉:“你可真是的,一会儿神一会鬼的,这又是从哪弄的钱呐?”

于四儿:“这是你的钱。”

姜雨萍:“我的?”

于四儿从怀里掏出一块银元和一些铜子儿,塞给姜雨萍:“这是剩的。”

姜雨萍不解:“这?这是咋回事儿呀?”

于四儿:“那小辫儿的老?死了,想雇个哭丧的,我就替你揽下来了。”

姜雨萍:“我咋能干那个呀?”

于四儿:“咋不能干呀!两块大洋呢!岸儿上我替你买了这些东西,还剩这一块多。”

姜雨萍:“我,我也不会哭丧呀!”

于四儿:“你就哭呗!这有啥不会的。我教你!”于四儿哭起来,有腔有调,“哎呀我的天儿呀,啊……你咋就这么走了……啊……”

姜雨萍笑了:“那你就去哭得了。”

于四儿:“他不用我,他让我打灵幡儿。”

姜雨萍琢磨:“我怕我哭不出来。”

于四儿:“大姨呀,钱我可都收了。一天挣两块大洋,上哪儿找这‘香应’啊?再说,这钱可花了”指指米、菜。

姜雨萍点头:“我,我试试吧。”

于四儿:“不能试呀!这可是叫真章儿!大姨,哭的时候,你想自己的伤心事儿,准能哭出来。”

三天后的一早,那小辫儿家客厅里一片素缟。人们来来往往地也不知忙碌些什么。那小辫儿无精打彩地坐在一边。那秉忠身着西服扎着白腰带,那秉孝一身长袍马褂,也扎着白腰带,二人走进客厅。

那小辫儿看着两个儿子:“你俩就这样?”

那秉忠和那秉孝互相看看,又不解地看那小辫儿。

那小辫儿:“你俩得(读“逮”)披麻戴孝!”

那秉忠:“爹,老礼儿可不兴了。”

那秉孝:“人死如灯灭,意思到就中了呗。”

那小辫儿:“那也不能不戴孝帽子呀!”

这时,于四儿引姜雨萍来到那小辫儿跟前。

于四儿:“那爷,哭丧的我给你领来了。”

那小辫儿扭头一看,愣了:“洪太太……”

姜雨萍躹一躬:“那爷……”

那小辫儿家院里搭着灵棚,停放着着棺材。鼓乐班子吹吹打打,和尚喇嘛叨叨咕咕,带着孝的一伙个人打着纸幡,其中有于四儿。

那秉忠和那秉孝戴上了孝帽子,站在一旁。

姜雨萍戴着孝,跪在棺材旁哭:“啊……哎呀!我的那个天儿呀……你咋说走就走啦呀……你是个好人呐……你的命苦呀……你的命咋那么苦啊……你去了我可咋办呐……我没法活呀……我……啊……”

那小辫儿坐在客厅里听到姜雨萍的哭声,走到窗前,向外看——

姜雨萍真的想到了自己的命运,越哭越伤心。

院子里的人为之动容。

那秉忠和那秉孝不由得互相看看,这哭得也太是那么回事了,真让揪心。

鼓乐班子也没闲着,哀怨的唢呐声应时而响,抑抑扬扬,幽幽怨怨,神秘的诵经声响初灵棚,晕晕乎乎,迷迷蒙蒙……纸幡飘摆,冥钱飘落……一群乌鸦知趣地盘旋,呀呀连声……

日头压向西边房顶。姜雨萍己褪去孝衣,和于四儿走出那家院子。

于四儿夸姜雨萍:“大姨,你哭得太好了!连我都跟着掉眼泪了。”

姜雨萍打个唉声:“唉,哭到后来,真是哭我自己了。”

那小辫儿追出院来:“洪太太,请留步。”

姜雨萍和于四儿站住了。

那小辫儿拿出两块银元,递给姜雨萍:“请收下。”

姜雨萍:“钱不都给了吗?”

那小辫儿:“你太辛苦了。”

于四儿:“那爷加赏,你就收着呗。”

十二平平淡淡的北市场

在北市场街头,谢崇民买了一份报纸《东亚日报》,翻看。

报上的一篇文章引起他的注意。文章题日是《日人意欲何为》,署名中仁。文章写道:“近年,在长沙、上海、青岛、天津等重镇要埠,日本商人、浪人、兵士甚为猖獗。在我东北各地,日人寻衅滋事者亦大有人在。有识之士疾呼,长此下去,国将不国……

菊叶儿出现在对面街上,喊着:“卖烟卷儿——大连珠,大长城、大福禄……”

谢崇民听到菊叶儿的叫卖声,抬头望去——果然是菊叶儿!

菊叶儿也看见了谢崇民。

谢崇民喊:“菊叶儿——”向街那边跑去。

菊叶儿慌忙闪进一个小胡同,跑了。在一个墙角后面躲了起来。

传来谢崇民的喊声:“菊叶儿——菊叶儿——洪菊叶儿……”

菊叶儿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喊声没了,菊叶儿探出头看去,只见谢崇民四处踅摸着,怅然而去。菊叶儿仰头靠墙,流下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