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四十九回:泪无言陈戚守墓 天资赋嫣羡进京(2 / 2)语下命首页

次日天明,王韫带嫣羡整顿出发。王韫本以再不复还,便买下了车马,如今正好使得。将嫣羡抱进车内,王韫道:“弟妹莫忧,我自妥当。”韩羡道:“嫣儿虽不爱说话,却有些顽性。此去多劳嫂嫂费心。”王韫道:“弟妹莫说外气话。嫣儿如我亲生一般,怎说费心二字?此去五六日可达京城,弟妹无需担心。”多说两句,驾车扬尘而去。韩羡说话无感,真看嫣羡远走不由心酸落泪。

一路无书,来在了士尚。嫣羡牵着王韫,左瞧右看尽是山中不曾见过的情景。于王韫,却是无甚稀奇。正是;任凭光阴几流转,青砖黛瓦无变颜。往来过去看客改,暮去朝来换新人。径到教坊门前,早有学童进门报于王纶知晓。王纶匆匆出门,见家姐满心欢喜。说道:“不是随陈戚返家,怎这几日回来?”瞧见她手边嫣羡,疑道:“这是谁家丫头?”王韫道:“她是陈戚侄女儿,名唤嫣羡。我此番回京,正是为了将她托付与你!”王纶闻言仔细打量,虽年幼,却有颜色。说道:“能让阿姐急回,此子定然不凡!”王韫道:“知我者,莫若弟!此子天资过人,自有音律。宛若天仙降临,地宫生圣。有诗为证!诗曰;天降仙子顾世间,演乐不限凡丝弦。翻江倒海龙将拜,行云覆雨圣宫阑。”

此言高赞,王纶听罢大喜。连道三声妙!问:“言说此子超凡入圣,入得门来怎生安处?”王韫道:“与她位属教坊第一部。我意三五年,便可名震京城!”王纶忧心道:“一部头名琵琶,有见十年不成者,多甚!她虽有天资,恐三五年难成?”王韫笑道:“怎不信我?”王纶道:“姐姐慧眼,只有些担忧。”王韫道:“若教他人,不敢说。若教此子,三五年必成!非但如此,年间其余几部若教,也精通!”见王韫如此笃定,王纶心中舒展。道:“姐姐此番回来,可住几日?”王韫道:“我难留半日,还要回山守丧。”王纶惊道:“守甚么丧?”王韫又自伤情,将前事备陈一遍。王纶听罢,也自哀叹。说道:“随夫而行,理当守丧。”

说了会话,三人进门转来后院。王韫见地台上坐着一个丫头,问道:“此子是谁?”王纶道:“说来也是个苦命人。前日我出门游短,在码头捡的。”王韫疑道:“如何捡得她?”王纶道:“正踏青时,闻得口哨美妙,即顺声寻去。见她时,蓬头垢面,衣有残缺。近前问她今年端的有几岁?她答我‘已七岁’。问她姓甚名谁?答我‘名唤秋忱’。问她因何沦落于此?答我‘三天前父母落水溺亡,众托叔叔生活。半路因嫌累赘,便扔在了路边。’我于心不忍,便将她带回。”

王韫道:“却是个苦命的孩子!此行善之举,你做得好。”王纶道:“不敢受赞,举手之事。”王韫道:“适才听你言她哨声美妙,想必也是不俗?”王纶道:“姐姐慧心,此子不凡。她;本是天宫侍乐女,跌落尘凡历磨折。今番学成音乐才,来时扬名奏天籁!”王韫喜道:“你我岂无爱才之意?天可怜见!与她位从几部?”王纶道:“与她位属二部。”王韫道:“二部头名瑶琴,轻易也难成。”又道:“来时我尚忧虑,恐嫣儿独身。这下有她为伴,当不寂寞。”王纶道:“姐姐宽心,我定当尽心照料。”王韫又交代两句,转出门外乘车归山不提。

且说王纶,自接收嫣羡,真个不负所托!每日悉心照料,呕心沥血,多传多教。有诗为证!

诗曰:

朝时尽情暮从意,半无私藏倾授音。

往来先生无计数,难得这般操劳心。

转眼两年过去。嫣羡、秋忱,二人已能独演独奏,当承门面。一众学子称扬赞颂,羡慕不已。教坊古来百十载,自王纶父母传下至今,不见二人这般。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天地本有缺残,人有缺处,方合自然之理。这两人虽音律进步神速,感情却不似王韫寄心,毫无半点升温!你道怎的?只因这二人;一个天生孤僻少言语,一个幼丧双亲性无常。故此私下并无相交。

这一日,秋忱见王纶教授嫣羡时长,心中不满。当晚,趁四下无人,悄悄转入琴房将瑶琴琴弦挑断一根。又偷摸来在嫣羡房中,将挑断的琴弦藏到枕头下。前戏做足,次日即在琴房大声叫嚷。叫:“有人害我,有人害我!”话音未落,引的众学子围聚。王纶也闻声赶来,见瑶琴琴弦短缺。问道:“琴弦几时断的?”秋忱故作惊怕,道:“昨日下学时尚好。”王纶道:“照此说来,便是昨夜给人挑断。”说罢,分派学子查找。

挨门挨户搜寻,在嫣羡枕头下发现挑断琴弦。物证在呈,众人目光纷至。私下有听声,说:“她与秋忱同来教坊,只道她天资更高,方胜一筹。怎不想是暗里耍弄心机?”王纶听不得这话,连咳两声。缓步来在嫣羡身前,问道:“嫣儿,琴弦可是你断?”秋忱知她少言寡语,料她必不答话。嫣羡果应她想,神色漠然,半字不答。

她自信些“疑人问道,不疑无言。”之说,半字也不为自己辩解。纵是王纶信她,物证在前,也无可奈何。正要发落时,有一女近前道:“我可为嫣羡作证!”王纶喜形于色,问道:“你说么。”那女道:“嫣羡常在池边演乐练习。我以有甚巧妙,便陪待了一天,到头也未感神奇。我可证她三更时才回转房中,连饭都是我带去。”王纶原本不信,如今更是怡然。朗声道:“这般说话,事有蹊跷哩?”秋忱毕竟年幼,闻言浑身发抖。虽心怀愤懑,却想不了全面,现只盼祸不临身。

王纶任教多年,善识人心。此番虽知有八九,却不点破。只道:“割断琴弦事小,栽赃陷害事大!我心有数,却不多言。只望她好自为之,莫再行此不义之事!”说罢,将众人遣散。此事好歹过去,众学子各回各门,唯有秋忱仍有不甘。

春别暑至,秋去寒来,转眼又过三年。嫣羡虽有天资,却不似那仲永。日夜刻苦习练之下,琵琶大成,管乐皆善!经这五年,已出落得是亭亭玉立,倾国倾城!教坊之中,位属当先。京城之内,享誉美名。年中家门来信,是韩羡亲笔。信中道:“吾之爱女,见信如面。自前时一别,已有五载,每每思之,倍感伤怀。一年丧满之时,欲乘车马赴京,却因腹中胎动难行颠簸。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是小子坠地,取名嫣慕。新生体弱,不敢远行,悉心至此,已三岁矣。待来年日暖,即赴京都,全家团聚。”嫣羡读罢,五味杂陈。多年学艺未见父母,心中思念愁情。又知胞弟出世,做了姐姐,心中欣喜欢愉。

又过得五日,教坊一部之内收授新徒。头彩刚过,便有一人缓步而来。你看她怎生装扮,甚么模样?肤若凝脂,腰似春枝。柳叶儿眉,丹凤眼,此乃城中头名显。挺秀儿鼻,樱桃口,世间有念难邂逅。身穿满春杏花裙,腰系蜀绣落英带。头戴三钗蝶恋花,耳坠仙音轻风黛。若问此女名为谁?坊中敬有秋娘在。

秋忱来在台前正对嫣羡。这二人;一个浓妆弄艳天姿色,一个略施脂粉羞月娥。嫣羡见她到此,放下琵琶。道:“秋娘怎有空到此?”秋忱道:“近来城中有件大事,姐姐还不知晓?”嫣羡疑道:“不知是什么大事?”秋忱道:“近来京中开家琴坊,名曰‘天籁琴音’。那家主妈妈欲从坊中请去一人镇店。想我教坊之中,除了姐姐,谁还能担此重任?”嫣羡道:“你比我又不差甚,去那边依旧风光!”秋忱低眉浅笑,道:“姐姐谬赞了。今日收徒劳累,早歇着,妹妹先退了。”这厢说罢,缓出门外。你道她转性好心?非也,非也。只因她八面玲珑,早将此事打探清楚。听闻那家主妈妈凶神恶煞,难以相处,故此在人前吹捧嫣羡,拱她前去。

两日不过,王纶聚集众人。宣扬道:“近来京中新开琴坊,想必你们已有耳闻。”众人纷纷点头回应。王纶道:“那琴坊家主欲从坊中请去一人主持大业。你们都是我亲手调教,皆能独当一面!此一去,名扬天下,流芳万年!我思虑多时不知谁去,若点名,恐你们说我偏颇。故此我准备了此物。”说话间端上一个瓷盆,盆中盛着许多纸团。众人不解,问道:“先生,这是做何?”王纶道:“盆中纸团,内有玄机。”众人道:“有甚玄机?”王纶道:“盆中纸团数百,唯有一张写有‘琴’字,其余皆是空白。你们轮流来前,谁摸着‘琴’字,谁去琴坊。如此,不失偏颇。”众人闻言,都点头称是。王纶看向嫣羡,道:“嫣儿先来。”嫣羡浅施一礼,来在盆前,伸手摸个纸团。

毕竟不知此番谁中琴字前去琴坊,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