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宗从旁宗的收营中按例分成,并定期从旁宗吸收有天分的弟子。
栖霞剑山和藏龙剑庄都是用剑的好手。
所以对弟子的明争暗斗被继承到了他们的旁宗身上。
本若如此,那与那把子母剑也并无什么关系。
只是栖霞剑庄的收徒大会将要召开。白虎剑庄送给本宗的拜师礼,就是那把子母剑。
好巧不巧,藏龙剑庄的收徒大会在同时召开。春秋剑也需要一份拜师礼。
两家的梁子因此结下。
现在两个门派同时出现在这小城,因为欲经湖口以航船交通,这小城是必经之地。
春秋剑长者:“小辈们对本宗之间的矛盾有些……过分热情,所以发出那张拜帖。但赵班该知道,春秋剑终究是名门旁宗正派出身,决不可能做出贼寇之事。”
赵班头在思考。他对最后一句并不如何相信。他只是不清楚自己的老友为什么暗示自己顺着对方的意思说话。
春秋剑长辈接着说道:“更何况,我们江湖人对规矩不是不知道。按律,墨籍行盗窃抢劫事宜,罪上一等。更何况是一柄三百两的子母剑?就是小辈太冲动,最多也只会想着让人难堪一些,不至于冒这种让自己掉脑袋的风险。”
赵班头终于觉察到这春秋剑的的人话里有话:“你的意思是?”
春秋剑长辈反抛出一个问题:“在下冒昧问赵班一个问题。听说白虎剑庄下榻的房间,在出了那件事之后一直封存,确有此事?”
赵班头回过神:“确有此事。我要白虎剑庄保护现场,他们直接搬了出去。”
春秋剑长辈:“明白了。赵班不如将此事暂时搁置。三日后,也许白虎剑庄就发现先自己只是将物件放错了位置,而非有贼寇偷盗。”
赵班头:“我要向县尊交差,可时间也并不宽裕。”
春秋剑长辈:“那是。三日后还没有结果,赵班尽管来比对鞋印。”
没有得到期待中的结果,严诸山很恼火。
但是一来他不能够把客栈大堂拆了,二来那个驻军百户还在盯着他,三来赵班头承诺了四日之内必定给一个结果,他也就只好先行回自己的客栈。
说来好笑,柳如晦住西门,春秋剑住北门,白虎剑庄住东门。南门?南门只做死人生意。
“今晚恐怕你没机会睡觉了。”回县衙的路上,李百户对柳如晦这么说。
柳如晦看李百户。
李百户却没有向柳如晦解释,反而看赵班头:“你应该发现了吧?”
赵班头:“他就差把事情说明了。果然,这种事情我不如你啊,老李。”
赵班头却转向柳如晦:“你夜晚视力如何?”
柳如晦想起山上的夜晚。每一个夜晚都很冷。比山里温度冷的,是黑暗。比黑暗冷的,是狼的眼睛。比狼的眼睛更冷的,是他手里的箭。
柳如晦回答:“还好。”
赵班头:“那好。这三天晚上你要帮我做一件事。”
柳如晦:“什么事?”
赵班头:“我要你拿好你的弓,搭好你的箭,帮我盯住那间客房。”
柳如晦:“你要我杀人?”
赵班头:“不。我要你盯住他。你可以不知道他从哪里来,但是我要你知道他往哪里去。”
柳如晦:“你要我杀人。”
赵班头:“恰恰相反。我要你没有我的指令,不能松弦。但,我也要你一松开弦,不得虚发。你能做到吗?”
柳如晦:“那你就是在要我杀人。”
赵班头眯起了眼:“第一,我没有在要你杀人。没有我的指令你不能射箭,而且你并不一定要把人射死。第二,你不照做,你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料理你爹的后事,你忘了吗?”
柳如晦脸色不大好看。
李百户拍了拍赵班头的肩:“小子,我问一下,你为什么会抗拒这件事呢?”
柳如晦对李百户,终究留着更多的好感:“不问是非而诛,这不合公道的。我……爹跟我说的。”
李百户:“可你杀那个偷你银子的贼的时候,你好像没有任何犹豫。”
柳如晦:“他偷了银子,这不合公道。所以他可以杀,所以我杀了。”
李百户:“老赵说的也是个贼,为什么你又抗拒呢?”
柳如晦:“没有证据证明他真的偷了。就算他真的偷了什么,白虎剑庄动手是合乎公道;旁人动手,便是不合公道。”
李百户恍惚间好像笑了一下:“你如此在乎‘公道’二字吗?”
柳如晦来不及怀疑李百户是否在讽刺自己。
因为李百户又开口了:“那么你自己思考一下我接下去所说的话。”
这柄子母剑已绝不仅仅是三百两这么简单了。这柄子母剑的关系大到关乎太多的事。
三日之内,这柄子母剑若不能重见天日,有这么些事情会发生。
凭发现的那枚脚印,白虎剑庄当然有这个资格会先一步去与春秋剑对峙。白虎剑庄宝物丢失在先,寻斥对质在后,这很合公道。
三百两的剑在县内丢失,时隔一周尚未破案。赵班头办案无能,白虎剑庄向县衙索赔。这很合公道。
一个猎户因为赵班头紧急借调才脱下重枷,这柄剑不重现,柳如晦就要背负贼伙黑吃黑的罪名。猎户杀了那个人,这也很合公道。
可是还有一些事就不那么合公道了。
两个门派间公然对峙,万一演化为仗剑比武,刀剑无眼误伤百姓,百姓何辜?这合公道吗?
知县大人对两个门派仅仅签发了两张入城准,却因不知道哪里得缘故,要承担赔偿之责,甚至可能罢官夺职。这合公道吗?
猎户因父亲意外入城,却卷入这桩江湖恩怨中,最后不得洗刷冤屈,反而要背上不属于自己的黑锅。这合公道吗?
柳如晦抬起头看李百户:“这和那可能出现的贼人有什么关系?”
李百户:“这个人将会和这柄子母剑能否重现天日大有关系。找到他,就找到了那柄剑。”
柳如晦看赵班头:“可他叫我杀人。”
李百户:“他什么时候叫你杀人了?穿腿而过可使人不得行动,却不伤人性命。待到明日,全城医馆一问便知此人何在。更何况,老赵说了,没他指令不得放箭,记得吗?”
柳如晦看赵班头。
李百户:“更何况,要你看住那可能出现之人,最要紧的是看他往何处去。他若真伤狠了,我们如何得知他往何处去了呢?万一实在要放箭,弓在你手箭在你手,箭往何处去还不是你说了算?”
柳如晦看赵班头:“此话当真?”
赵班头冷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