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与心跳的声音，变得清晰可闻。

李华不知道陈专员为什么会在自己这里停下，是因为手上的详情页不够用了，还是自己被刷出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他感到不安，因为确实有很多秘密：地球人，穿越者，纯粹黄金的馈赠，搭乘过阴山列车，刚刚还与赫莲签了合同……该死，不会真被刷出来了吧？

赫莲没什么反应，她好像在熟悉学校的课本；季安似乎有点困惑，不明白能力测试为什么卡住了，转过来的眼神里面带着询问。

陈专员盯着自己的详情页，冷冰冰的表情看不出什么端倪，单纯靠猜想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赵老师和一些同学似乎也察觉到了异常，越来越多的视线往教室后排的墙角汇集，尽管他们的焦点都在陈专员身上，却让李华感到压力倍增。

尽管思绪乱成一团，但理智告诉李华必须镇定，必须像同桌的季安那样感到困惑，而不是假装镇定或者过度恐惧，毕竟自己只是普普通通的十岁小孩，和其他同学一模一样。

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去修饰，李华第一次深切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但很遗憾，至少目前还不能公开自己是个穿越者的事实……赫莲和纪华夕确实比较友善，但被他们摸清底细已经是非常危险的事情了，而如果被陈专员发现异常，后果将不堪设想。

他很自然地用眼角余光观察陈专员，眼中有局促不安，有困惑，也很天真、很清澈。

陈专员背后是16区的统治者，十六公司会如何看待另一个世界的访客？陈专员刚才刷详情页的时候，所有人在他眼中只是可以标价的商品，自己在十六公司眼里估计也是商品，或者更可能成为宝贵的实验材料？即便不去考虑十六公司的态度，一旦自己的秘密被曝光，李山山肯定无法坐视自己的弟弟被夺舍，自己也无法解释第二次穿越发生的原因，局势只会朝着失控的方向一路狂奔……

一次呼吸，一次心跳，在这眨眼的间隙李华下定决心。

如果局势一发不可收拾，他会尝试向赫莲求助，无论付出多少代价也只能放手一搏，赫莲说不定可以影响陈专员的意识。

她刚才影响过这个班级的意识，虽然不清楚是怎么做到的，但说不定真能解决陈专员的问题。

一次交易，赫莲作为商人会衡量天平两端的砝码，而李华希望那个裙子还能启动，至少帮他争取一次开口求助的机会。

李华不想把别人卷到自己的麻烦里面，尽管理智让他立刻求救，或者直接曝光赫莲隐藏的实力，好让局势迅速变得混乱，他可以从混乱中寻求一个和公司谈判的狭隙——理智要求李华不择手段，为了生存必须趋利避害，必须不择手段。

但那不是李华，不是李华会做的选择，至少他目前做不到，也绝不是他能够真心接受的做法。

陈专员又抽出一张详情页，发光的、薄薄的、如刀刃一般的详情页在他眼前划过，曳出一道看不见的轨迹，带着一些信息从他的身体离开，逐渐在纸张上显示出只有陈专员能够看见的数据，一些令人困惑的字符。

第二次宣判，也是最终定论。

李华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放松身体，稍微往前移了一点，脚尖轻轻往前挪了一点，往上抬一下就能踢到赫莲的椅子，她或许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如果不能的话，只好另想办法了。

…………

陈元不会刷第三次，详情页不需要刷第三次，C级侦测之书对没有装备产品的小孩子不可能连错两次，这无论如何是不可能的。

眼下，最离谱的事情发生了，一个十岁小孩的精神抗性达到S级，理论上可以使用足以颠覆世界的S级产品。

这是天赋吗？不，这是神迹。

就好比刚生下来的婴儿，基本没可能举起辆卡车，但世事无绝对，天方夜谭也是有可能发生的。

这种可能性小到可以忽略不计，是没有实际意义的概率事件。

如果真的实现，如果真的发生，那只能是神迹，超脱于人类的能力极限之外。

陈元在颤抖，他的外壳在一次次考试、千篇一律的公司日常中麻木，但他的心在颤抖，被巨大的冲击震撼。

他很清楚自己接下来应该做些什么。

陈元放下侦测之书，重新掏出加密通讯终端，这块黑色铁疙瘩只能主动联系一个通讯对象，不是自己在营销部的上级，而是人力资源部的审核组组长。

系统还没有下达指令，可能刚才上传的数据只是被简单归档，因为出现S级而被认为是“偶尔出错的正常现象”，也可能系统在这方面设置的关注上限是A级，所以李华的这种状况不在计划内……如果系统没能做出反应，他就必须向审核组汇报，哪怕要承担误报的风险。

公司，需要新鲜的、优质的血液。

陈元对于十六公司有一种归属感，因为他是好不容易才考进去的，因为它在阴山最伟大的九十九家公司之中名列前茅，这是他不再普通、不再卑微的原因，是“陈元”这个个体从第16区数千亿普通人中脱颖而出的原因……十六公司是必须维护的对象，也是必须效忠的集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