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你手下的人,这般事情怎能让他们听了去,你忘记我是怎么交代的了?”
此刻陈禹在中年人的逼视下乱了分寸,口中说不出话,只得看向身后。
李叔一言不发,方奎心中叹了口气,行礼道:
“您大人有大量,我等之前确实嘱咐过手下之人不能靠近,如果真是手下人路过,那我定然会施以惩戒的。”
中年人松开陈禹,将手在自己衣服上抹了抹,他最怕的是陈禹这帮人有二心,刚刚试探之后便已经否定了这个念头,目前看来最可能得,便是巡庄人路过。
嗤笑一声,开口道:
“施以惩戒?你打算怎么做?还能杀了他不成?”
方奎一听这话面色难看,这些拜剑山庄遗徒人数不多,都是他亲手指点的,在他看来就跟自己的徒弟一样,让他出手杀人,他可是下不去那个手。
陈禹这时喘过气来,连忙低声道:
“便依大人所言。”
方奎闻言面色一黯,不再多说什么,一旁的李叔自始至终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而中年人并未因陈禹的顺从感到欣慰,反而有点如鲠在喉。
屋内众人各有心事,都在静静等待武者返回。
不多时,武者走了回来。
中年人见对方一人走回来,面色不满道:
“人呢?”
武者也是一脸纳闷,常年无表情的脸上此刻也挤出一丝费解,显得十分僵硬:
“可能是我感知错了,我去周围看过,并没有痕迹。”
“难不成有高手?”
武者摇了摇头:
“如果比我强那我应该感知不到,既然可以感知到就说明对方实力不如我,那应该会留下痕迹才对。”
方奎适时开口:
“会不会是什么猫狗之类的动物,周边的庄园之内养些宠物也不算稀奇。”
中年人闻听此言以问询的目光看向武者,武者也想不到合适的解释,只得点了点头:
“可能是如此吧,最近我一直闭关修炼,可能是我太敏感了。”
这话一出,陈禹松了一口气,事情闹到这一步,大家脸上也都不好看,中年人带着武者上了门外的马车,径直离去。
......
霍明在那武者回身的时候就心生预兆,早已撤离。
天赋神通神君目和方寸步的存在让他像是一个天生的探子一般,在有心之下很难暴露自己的行踪。
躲在庄园中的角落里,霍明深深吐了口浊气。
这些日子以来进展的比较顺利,让他一时有些松懈,此事一出不由紧了紧心思。
悄悄自角落处摸了出来,霍明在庄园中寻找,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了一个看着相对偏僻的院落。
这院落虽然看似只有两人把守,但是暗处却有不少的目光注视着。
心中暗道应该是来对了地方,霍明紧了紧心神,方寸步的加持下如壁虎攀檐一般轻悄悄的落在了院中。
随后躲在一辆车驾后方,稍待片刻,见没人注意自己,这才松了口气。
手掌自面前车驾上轻轻抚过,霍明心中闪过一丝激动,虽然他对这辆马车并不熟悉,但是上面的侯府徽记他却是认得的。
这正是那晚用来装载交易之物的车驾。
油毡布下覆着的究竟是什么,终于要揭晓了,大管事究竟是怎样的计划,此刻也将浮出水面。
钻入车驾内,一股油毡布特有的沉腻且刺鼻的气味铺面而来,霍明不为所动只是一把掀开,瞬间愣在原地。
他想过那可能是一柄柄神兵利刃,又或者是绝世功法,再或者是无色无味的剧毒。
但是唯独没有想过那是一柄柄弓弩!
这些弓弩散着寒光,一把把堆叠在一起。
弓弩看着极为精巧,整体呈十字形状,由特定木材制成,弩身上铭刻种种玄妙纹路,其下挂着箭仓,当中是一支支利箭。
当然,这些对于霍明来说都不重要,最为重要的是弩身侧面铭刻的两个大字“镇北”!
一时间霍明呼吸急促,景朝对于江湖中人管理何其严苛,虽然允许江湖中人在城中带刀佩剑,但是大部分江湖宗门都在朝中投有拜帖。
更别说寻常武人,想要一卷完整的功法都难以寻到。
在这样的背景下,弓弩这般器物是万万不可流入江湖的,毕竟这东西跟传统弓箭不同,不需要什么训练就能快速上手掌握,而且上面铭刻的花纹有牵动内力的效果,如果落在江湖武夫手中,所造成的杀伤力更为恐怖。
而这弓弩上铭刻‘镇北’二字,一看便是从镇北军中流出。
要是以这弓弩伤人,那么这屎盆子可算是彻底扣的严严实实。
无论是伤了哪家的达官显贵,都将难以解释清楚。
看来一切回到原点,这大管事受人之托,
猛然间,霍明想起今日在小报上看到的一则消息:
三皇子游历江湖,近日归京!
一瞬间,霍明便将这一切全部串联在了一起。
为什么忽然让丁三冬与张厨子来运送财物?
为什么将运送金银的马车换成侯府的马车?
又为什么特意在城外酒肆处逗留?
一旦这弓弩伤了三皇子,甚至说三皇子死了,朝中下令一查,这事情不就做实了是侯府做的了么?
死士由侯府大管事豢养,用的是镇北军中的弓弩,有城卫和百姓可以作证侯府管事驾车出城,到时候将这车驾丢在现场,侯府便是长了一百张嘴巴也是说不清的。
加上如今景朝士族门阀对于武威侯的不满,颍川卢氏入京,霍明感觉这一切像是一张大网一般,背后持网的捕手熟练撒网,而侯府则像是当中的鱼儿一般,难以挣脱。
霍明深吸一口气令自己冷静下来。
不管背后之人如何算计,千算万算都不可能算到自己这一环。
而自己便是侯府的一线生机,眼下这弓弩自己无法销毁,更无法再众人面前带走,那边只有阻止大管事一方出手了。
望着眼前的弓弩,霍明目光闪烁,略一思索,便已转身离开。
......
中年人和武者走后,陈禹总算卸下了自己的伪装,此刻他的脸色阴沉的仿佛要滴出水来,极其难看。
作为拜剑山庄曾经的少庄主,陈禹一直都将自己视作众人的首领,面对外人的时候尽量保持着首领该有的威严,但是这次和中年人的接触却让他被打回原形。
他与他父亲不同,那个男人还活着时候在江湖上声誉极高,处理宗门的内外事务都能做到滴水不漏,因此也极为受到众人的尊重,与去世的父亲相比,陈禹显得还是太过稚嫩了。
坐在主位上扯了扯衣袖,陈禹希望自己尽量表现的随意一些,仿佛只有如此才能抹去之前中年人留下的羞辱痕迹。
但他终究还是太过年轻气盛,虽然宗门被灭,但是心中那一丝傲气却并未磨灭,且一直以来自认为与对方还算平等,哪里想到会受这般鸟气。
心中激愤之下,将手中茶盏用力掷出。
砰的一声。
随后陈禹大口喘着粗气,面色泛红,却是渐渐冷静下来。
一旁的李叔面无表情好似什么都没看到,倒是方奎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头。
“走吧,去后院看看。”
陈禹哑着嗓子,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