朐衍人审问我,我说我是南方很远地方的蛮族,先是为奴,后做苦力,被强拉入秦军当兵的。
他们从我身上搜出了李牧将军给我的印玺信物,这小东西可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便把我当成了被掳的南方蛮族的某个大人物,而不是他们仇人秦兵。
然后,我被带回到朐衍戎的一个大部落里。
这里离着方渠塞大概三百里远近,有一片很大的盐湖。
盐巴,在这个时代可是硬通货!所以,朐衍戎部得以强大,对南面的秦人极为警惕,集结于方圆百里的人马多得很!还有月氏王派来的一部分兵将。
之前在陇西狄道塞驻防时,听魏人的队友说过,秦人之所以玩命也要抢夺魏国原先的都城安邑,就是因为那一带有自古便驰名遐迩的“河东盐池”。
魏人丢失了西河和上郡已然是锥心泣血,再失去了河东便彻底无望再翻身了,因为“解池”的盐利是他们国家的重要财赋命脉。
朐衍戎断不能容忍秦人军队接近他们拥有的产盐区,对出塞巡视的我们早就瞄上了,找到机会便痛下狠手。
我还是老办法,先咬着牙忍耐,先前接踵不断的各种苦楚经历,磨练出的坚韧让我自己都吃惊。
之后,我熬到了逃跑的机会,在一个暗夜里,溜逃出了那个朐衍部落,跑入东面的荒野幽林,一路向东。
这次逃亡的我,要比在蜀地时成熟多了,因为我从先前在秦军中的队友们那里学到了很多的生存本领,火种、盐、御寒的衣物都有心悄然准备了,而且我还搞到了弓箭和一把戎族短剑来防身。
我白天向着太阳升起的东方奔波,天黑前尽量找一个洞穴或窑洞来容身,实在不行就爬到大树上面,避开有人的地方。
我知道,我会迟早遇到黄河,过了黄河就是山西!
赵国的一部分就在山西,这个时代的邯郸城应该也是在河北,需要我翻越太行山。
只要跑出了秦国的地盘,就不太会被人抓住,其他国家对人们的控制要少很多,远没有秦国官府变态!
这些,也是我从前的几个袍泽偷偷交流的,他们也都想能回到自己的故国去。
我重新吹燃了残烬的篝火,添了些碎松枝,就着火烤起了我昨日弄到手的野味。没有渔网,捕鱼真的很难,尤其是大冬天的。我用偷人家朐衍人家的一把破斧子砸开冰面,忙活了很久才弄到了一条肥鱼,用弓箭打猎相对要更容易些。
天亮了,我搬开自己堆堵在入口的尖利木柱和大小石头,出了昨晚过夜的破窑洞,外面除了寒风呼啸,雪野一切寂寥。
我身上的羊皮袍子脏兮兮的,却能很好抵御野外的凛冽寒气。我看清了四周的情形,坚定地向着东方启程。
也就是在这段逃亡的路途上,我萌发了一个念头,一个在后来至为重要的念头:既来之,何不安之?
我也算是劫后余生,充分见识到了天命无常和人生艰难!
我在这个世界目睹了那么多人的凄然死去,理当珍惜自己的余生,在这个世界的。甚至,我要做自己命运的主人,活出一份豁达与桀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