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老头微微有些佝偻,面容干瘦但并不显虚弱,鼻梁高挺,细眼薄唇,眉毛本就浅淡,加之肤色黝黑,好似没有一般,这样的面容任谁去看,也不会有什么好印象。
“你们人族有句话,叫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后一句在我等修者看来,或许值得商榷,但第一句即便放在修仙界,也是金科玉律!”
独孤不名声音低沉平稳,如果不是刻意带着嘲讽的语调说话,其实倒是颇为好听,
“老祖带着我从初入修仙界,一路至今,可说是见惯生死,最开始我两人都以为修道天赋乃是第一条,经历的多了,渐渐又觉得背景、出身、后台这些东西更重要些,比如你冒奇险入一秘境,九死一生只为一颗芸灵丹以突破泥胎入灵海,或是用尽浑身解数,重伤遁逃才得一趁手灵器,爱不释手,结果却发现这两样东西不过是人家大宗子弟进阶泥胎后期的例赏……”
左明点了点头,两世为人,无论哪一边,类似的情况都并不少见。
“……再后来,老祖带着追随他的那些人创立了雾阳谷,风风雨雨六百年,说实话,比当初还要艰险,大宗博弈,思虑之处太多太多,那些传承了千年、甚至万年的宗门,底蕴深不可测,心眼子又多又坏,若非老祖早年机缘在身,得了能占卜的宝贝,雾阳谷绝无今日之盛;而就算是到了如今,雾阳谷身为三宗之一,老祖实力更是强横,便是在御灵宗前也不弱于人,但其实我知道,老祖还是时时忧虑各宗算计,唯恐哪一步踏空走错,毁了自己这一生的心血!”
说到这,独孤握紧了拳头,竟有些咬牙切齿。
“昔年宗门许多青年俊秀死的不明不白,我原本道是天妒英才,后来时日渐久,才有端倪,这些龌龊事情后边,许多都是这些个大宗在搞鬼,后来宗门日渐警惕,此类事情也少了起来,许多年了,老祖闭关难得安宁,心障渐生,否则也不会对你起了那般阴暗的心思,圈养同族……呵,老祖当年何许人也,硬顶着御灵宗两个老怪物的压力,硬生生将雾阳谷发展壮大,期间纵横捭阖,阴谋手段从不屑用之,反而是近来……哼!”
“也许是因为那东西只剩最后一片了罢……”
左明随着老头的讲述,心潮澎湃,由此他也能理解那位老祖近些时日的变化了。
都是这样的,一无所有时敢打敢拼,突破枷锁干出一番事业,等家大业大了,牵挂也多了,反而处处掣肘,囚牢渐生。
囚身事小,囚心事大;
囚身为奴,囚心为魔!
独孤一时恍惚,陷入回忆有些难以自拔。
“呼……”
“左明,你性格沉稳,外似不羁而内实不屈,当日试炼,你身具黑巫血脉,其实除了天赋一项是实打实的,其他皆无参考价值,都说炼体之人坚强,可谁知那坚固躯壳下承平日久的内里乾坤到底如何?”
“修道也好,长生也罢,一路向前,修者最后、也是最坚固的屏障其实是‘心志’二字!”
听到这,左明竟然没什么意外,他缓缓说道,
“志不强者智不达,守道不笃,遍物不博,是非难察……”
独孤击掌而庆,老怀安慰,
“好小子,”
“就是这个道理!”
“你记住,天赋可变,一颗天地灵果足矣;出身可变,丹药灵石身外之物;功法可变,天下道藏数不胜数;唯有‘心志’,才是你修道之路上的定海神针,一朝乘风起,扶摇升九天!”
左明站起身,重重点头,
“师尊,不如我们试着把御灵宗扳倒如何?”
独孤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他妈的兔崽子……”
他侧过身,看到了左明脸上认真的神情,绝不似玩笑,骂到一半的话,也憋了回去。
“好。”
“一言为定。”
左明面向翻滚的云层,伸出右手,慢慢握紧,似是要抓住流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