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从冬季跨入了春季。

他暗暗吃惊，外面严冬酷寒，里面温暖如春，这莫不是万符阁书中记载的凝翠阵的作用？

看道颜丹青吃惊，闻长老解释道：“整个园子底下设置了凝翠阵，有增热保持的功能，于其上设置景观、山石、铺地、建筑，阵眼在水池中心的池底，这种暗藏式的阵法丝毫不影响景观效果，很是巧妙。”

前庭内已是春意盎然，待转过轿厅，穿过一片青松，白沙，卵石拟的枯山水。

面前铺开近十丈宽的绿荷浮于水面，初夏的荷苞已露尖头。

水塘四堤，叠石错落，岸沿犬牙交错，水草点缀其中。

越过荷塘，水榭突出，女子一袭白衣，斜斜坐在案几之后。左手支在竹席上，右手执横笔，轻扫素笺，神情恬淡如水。

闻长老带着颜丹青，沿着塘边的回廊绕过去的时候，师姐已经起身相迎。

符箓司本就人丁单薄，闻长老和师姐很是熟悉。

“闻长老忙于修撰符箓全书，怎么有空来此寒舍？”师姐问道。

闻长老说道：“编修大典初稿已成，特来感谢。”心想，这还不是给你送人来了？

“修编工作内门没有帮上忙，为何谢我？”师姐疑惑道。

“白师侄慧眼识珠，寻来丹青入我符箓司，天赋异禀，短短一个月，已将三万六千余符箓分毫不差地录入，外门他已经没什么可学的了，只能送到内门来了！”闻长老说道。

“噢？”师姐不敢相信，怕是这邪物主动请求，借口刺杀一事，打入内门！

闻长老暗想，白师侄还是矜持，那就走个过场吧，说道：“我知道内门要求高，师侄也考他一考吧，符箓是否画得分毫不差？”

白师姐来了兴致，说道：“符箓就几根线条，你临得好也不算本事，那你就临我刚才所画的，看你能有几分相似。”她不信邪物还有绘画天赋和审美。

颜丹青望向案几上那水墨画，是一幅小荷出水的景。

凑近细看，大块墨色扫出厚重的荷叶，远淡近浓，稍深的墨色勾出叶脉，叶腹鼓起，更深的干墨绘出根茎，飞墨似水珠挂在上面。

一颗深红色的花苞从几片叶间倔强地穿出，花苞已有几瓣要迫不及待地绽开。

不由暗暗赞叹：师姐确是高手，但想不到刚才画时恬淡如水，纸上泼墨却如此潇洒豪放，用色大胆猛烈。

他又看了看荷塘，画中所绘，竟不是生搬硬抄，构图与实景天差万别，删繁就简，移花接木，却形态自然。

心中默临两遍，提笔就在新纸上挥毫。

一炷香后，他放下狼毫，退到一侧。

白师姐俯身过来检查，也不竟有些呆，构图、形状、大小、浓淡别无二致，细节上，荷叶和花瓣上的脉络清晰可见，故意留白的露水和水汽竟也全部描绘，简直似一人所绘。

但是哪里又有些不对，白师姐稍稍退远了看。原来如此，这小子把阳光透射的几瓣花改淡了一些，半透明的花瓣更加晶莹剔透。

白师姐略略点了下头：“确实有几分相似。”

闻长老看这师侄还是不为所动，又说道：“丹青如此良材，昨夜却遭遇毛贼刺杀，差点殒命。我听说，他也是颜家村的幸存者之一，身份特殊，可能刺客还要来灭口。老夫现在也是老眼昏花，若不是阁内阵法，恐怕也要被暗算。他和你也是有缘，你要是不收留他，实在说不过去。”

“昨夜毛贼惊扰了我休息，我也要回去补个觉，丹青小侄就交给你了。”闻长老说完就飞走了，留下师姐还在思索。

师姐一抬眼，发现人已无踪迹，只能对颜丹青说道：“你先住下吧，边上厢房。”指了下回廊后的一间小屋。“我和师傅说一下。”说着往西北角的月门走去，身上飘动的衣摆一如池中清风拂过的荷叶，摇曳轻摆。

颜丹青收回他的目光，看着池中，不禁出神。

荷池中。

遮天的绿叶上几支红色的花苞。

这本不应该出现在寒冬中的花苞，兀自倔强地穿出层层莲叶，似乎也要看一看那天，尝一尝这暖阳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