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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辽安国公主府中,阴霾如墨,仿若天公打翻了墨水瓶,浓稠得化不开,沉沉地压在府邸的每一寸土地上。
萧瑟瑟身着一袭素色锦袍,身姿轻盈却步伐急促,匆匆跨进内堂,只见她莲步轻移,行至耶律南仙身前,先是福了一福,而后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谨慎与焦急,禀报道:“主子,今日那皇帝跟前的内侍大太监又来啦。还是老一套说辞,巴巴地请公主入宫赴宴呢。”
耶律南仙正斜倚在湘妃竹榻上,手中轻摇着一把绘着海棠春睡图的团扇,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恰似寒夜霜花,透着彻骨的寒意,缓缓道:“皇帝那点心思,不过是打着宴会的幌子,想将我囚禁罢了。真当我是三岁孩童,这般好糊弄?”
“主子,我已吩咐下去,将那大太监晾在偏厅。想来他也不是个没眼力见儿的,等上些时候,自然就会识趣地离去。”萧瑟瑟和声应道,言语间透着几分自信与果决。
耶律南仙轻轻摇头,蛾眉微蹙,细细分析道:“前些日子,我着朝官提议耶律斜轸南下进攻大华,本想着投石问路,探探皇帝的口风。哪曾想,皇帝竟直截了当地拒绝了朝官的提议。
瞧耶律斜轸当时的模样,一脸的困惑与茫然,甚至主动请缨出战,可还是被皇帝无情驳回。由此看来,耶律斜轸怕是也被蒙在鼓里,根本不清楚皇帝的谋划。
以往皇帝联合他制衡太子,如今依我揣测,皇帝是想借他手中那三万铁林军,来稳住皇城的局势。想必皇帝也知道了杨炯兵临上京的消息,既担心完颜撒离赫战败,更忧虑太子回京。他这是打算先拿我开刀,再逼迫我母后就范,好彻底铲除我萧氏后族啊。”
萧瑟瑟面色愈发凝重,继续禀报道:“公主,遥辇超已然到了黄龙府,还扣住了萧嗣先。此番他统兵十万,意图再明显不过,就是冲着太子去的。
老国公萧奕明里暗里向安抚司透露了不少消息,兄弟们日夜排查,终是确认,耶律氏一万皮室军,斡鲁朵氏五千宫卫骑军、遥辇氏五千远探拦子军、颇超氏五千山北军、乙室已氏五千护驾军,都已秘密向析津府靠拢。
其中最快的乙室已氏护驾军,三日后便能抵达京城。算上耶律斜轸的三万铁林军,皇帝眼下能调动的兵力总计六万。就京城兵力而言,咱们目前仅有五千狼头军,这差距,简直是天壤之别。”
耶律南仙重重颔首,长叹一声,道:“我料想,这便是皇帝迟迟不对我动手的缘由。一来,这些部落兵赶到京城尚需些时日;二来,耶律斜轸虽投靠了皇帝阵营,可也是以共同攻华为前提。这几日下来,想来耶律斜轸也瞧明白了,他身为军方新贵领袖,手里那三万铁林军,皇帝并非全然放心。
所以,皇帝虽动作不断,却也急中有章,他在等,等耶律斜轸的态度,等这些部族精锐入京。如今,我已三次拒绝入宫赴宴,皇帝想必猜到我有了防备。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怕是快要坐不住了。他迫切想要控制住我,以此要挟我母后,好让我北院萧氏的一万属珊军动弹不得。
一旦被他得逞,我大兄便成了孤家寡人,没了我和母后的支持,大义有失,其他部族怕是很难再坚定地追随大兄。一旦大兄有个三长两短,我和母后,还有整个萧氏,都难以活命。”
萧瑟瑟深知局势紧迫,当下正色道:“主子,您吩咐奴婢办的事儿,奴婢都已办妥,后路也已畅通无阻。只是西北那边仍旧没传来消息,会不会……”
耶律南仙轻笑一声,摆了摆手,那笑容恰似春日里绽放的杜鹃花,明艳动人,嫣然道:“别看我俩平日里闹得凶,真到了我需要她帮忙的时候,她定会倾尽全力。她要是不管我,可没法向杨炯交代。”
萧瑟瑟点了点头,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只得低头默默不语。
“大兄可有回信了?”耶律南仙突然问道。
“还未曾有呢。”
耶律南仙听了,秀眉紧蹙,摆了摆手示意萧瑟瑟退下。
随着一声房门轻轻闭合的声响,耶律南仙小声叹道:“大兄,咱们一定会过得很好。”
话音刚落,她低头瞥见腰间的水云青木福寿佩,不禁莞尔一笑,那笑容里满是温柔与期许,轻声呢喃:“咱们可说好了的,你定要带我去阿尔山,看那漫山遍野的高山杜鹃,可千万不能再失约了。”
“公主,皇帝来了,同行的还有老国公和梁王。”萧瑟瑟去而复返,语气平静淡然。
耶律南仙缓缓起身,抬手轻轻抚平衣角的褶皱,那动作轻柔而优雅,嘴角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刹那间,那个大辽最自信张扬、风华绝代的嫡长公主,再度容光焕发,光彩照人。
她莲步轻移,款摆柳腰,仪态万千地朝着前厅走去,每一步都踏出皇家贵胄的雍容华贵与傲然风姿。
“儿臣给父皇请安!”耶律南仙人还未到,那清脆悦耳的声音却先传了进来,仿若黄莺出谷,婉转悠扬。
辽皇静静地凝视着走进来的耶律南仙,见她朝着自己盈盈施了个万福礼,那姿态优雅得体,尽是矜贵仪态。
辽皇抬手虚扶,脸上挂着一抹看似温和的微笑,问道:“听内侍说你染了风寒,多日卧床不起,这怎的一见到父皇,就好了?莫不是见着父皇,病都吓没了?”
“可不是嘛,父皇疼爱子女,这可是举国皆知的事儿。如今还劳烦父皇亲自前来探望,儿臣真是罪该万死。”耶律南仙语中暗藏锋芒,面上却满是恭顺之色。
“罪该万死倒不至于,你是朕最疼爱的女儿,也是咱们大辽最耀眼的明珠,朕可舍不得。”辽皇话里有话,笑容下似乎藏着无尽的深意。
耶律南仙并不接话,只是微笑以对。
她心中已然明白皇帝今日前来的目的,这是带着大辽新老两代最具威望的两人,来劝说自己呢。可瞧这两人的架势,也不知到底是劝说,还是威胁,想来今日怕是皇帝的最后一次试探了。
念及此处,耶律南仙看向老国公萧奕,轻启朱唇,笑道:“舅祖,您老可有好些日子没来外孙女家中看望我了。莫不是将外孙女忘了?”
萧奕面色微微一窘,轻咳一声,那声音仿若老旧的古钟,沉闷而沙哑,道:“好外孙,老头子今日来,就是想跟你吃顿饭,咱们祖孙俩可有好久没好好说说话了。老夫都这把年纪了,吃一顿少一顿喽。”
耶律南仙心领神会,亲昵地说道:“舅祖这说的是哪儿的话,我可是时常去您家看望您呢。只要您不嫌仙儿烦,仙儿住到您家去都行。”
“好好好!”萧奕深知南仙聪慧过人,有些话不必说得太过直白。
想他萧奕出身辽国显赫的后族萧氏,兄弟姐妹共五人。他们曾为大辽南征北战,出生入死,最终却只剩萧奕与妹妹二人。妹妹早逝,仅留下女儿萧观音,萧氏主脉的重担便落在了萧奕家中。
依照大辽祖制,皇后须出自萧氏。
彼时,族中从身份与年龄考量,萧观音是唯一合适人选。族中长老商议后,决定送她入宫。
然而,这一决定却遭到萧奕所在主脉的坚决反对。
在大辽,尤其是像萧氏这样的后族,有个不成文却根深蒂固的规矩:萧氏女一旦成为皇后,便自动成为萧氏族长。正因如此,才避免了内部权力争斗,整个萧氏才能传承数十年,凝聚成一股强大的外戚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