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平回宅之后,听见正房背后的演武场传来兵器碰撞的声音。
后院原来只是一块菜地,老殷来了之后,特意辟出一块空地,用来练功。他练的是一种指上功夫。陆平有时候也过来瞅瞅,武林中观看旁人练功,乃是大忌,不过老殷大概看出自己家的这位大人并不懂武学,所以也就不避着他。
陆平更加以为,在自己家里练功,就是默认了主人观看,算不上“偷”;况且这种江湖规矩实在是不正常,若是对方正在传功倒还罢了,若是只表演一些招式也怕偷看,那这种门派还是别在江湖上混了。
循着声音过去,舞剑者正是华山女侠岳灵珊,剑法的好坏他看不出来,关键是养眼。
她的身法轻盈,在刚刚泛青的草地上跳跃舞蹈,长发飞舞,衣袖飘飘,剑舞如流云,剑芒若电光,每一招却总是刺向木桩。
一旁的南荷很是激动,小丫头攥紧拳头,不时大声喝彩,时而说一句“岳姐姐太棒了”。
“如何?”
“华山剑法,名不虚传。”
“我怎么看到你老脸上写的是‘徒具其形,何足道哉’。”
“哼。”殷老老脸一黑,不再理他。
岳灵珊收剑如鞘,修长的美腿卓然而立,愈发显得女侠矫健挺拔。
一双美眸却冷冷注视着陆平。
陆平毫不为意,迎着她的目光笑吟吟问道:“岳姑娘在寒舍,可是受委屈了?”
见岳灵珊就要发作,南荷忙递上手帕,甜甜地说道:“姐姐练剑辛苦了,快些擦擦汗。”
陆平暗暗给南荷竖起大拇指。
那小丫头眼波流转,两手抓着岳灵珊的皓腕,柔声说道:“姐姐,这就是你说的玉女剑十九式,可真是太厉害了。可以教教我吗?”
“华山剑法只能传给本门弟子。”岳灵珊的脸色缓和下来,见南荷的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便拍拍她的手背说道,“等我离开的时候,带你一起去华山,拜在我母亲门下,这套剑法自然会传你。”
说着,又斜眼看着陆平,冷笑道:“以后若是有坏人还敢欺负你,一剑下去,看他如何嚣张。”
陆平微微一笑,刚才岳灵珊招招不离木桩,想必是将木桩当成自己,在她的心中,恐怕已经将自己刺上千剑万剑了。
当下也不说破,只是淡淡说道:“岳姑娘,按照我朝律法,略卖良人为奴婢者,皆杖一百,流三千里。你这属于诱拐他人奴婢,罪减一等,却也是不轻的。”
岳灵珊:“……”
老殷:“……”
南荷:“……”
福州的春天,昼夜温差变化极大。黄昏时分,一场短暂的小雨将陆宅东面桃园的芬芳遮掩过去。
不远处的钟鼓楼,掌管着整个城市的时间,五更三点,钟鼓声响起,这是一天的开始;一更三点,钟鼓声停止,城市进入漫漫的夜禁。
夜禁期间,钟鼓楼不起鼓声,只用悠扬低沉的钟声传达时间,巡夜的更夫们,则敲击着梆子,将时间告诉街巷中的众生。
这是秩序。
听到更夫走过门外,报告二更的时候,陆平停下弹琴,吩咐道:
“备酒,备肉,今夜当有客人来访。”
“公子,是什么访客,要在大半夜出现。”南荷打了个哈欠问道。
“刺客。”陆平笑道,“若是算起来,他应当是现在福州城中的第一高手。”
南荷一惊,看着陆平一脸的平静方才放下心来,嘟囔道:“昨天是岳姐姐,今天又是什么姐姐?公子你怎么专招女刺客。”
陆平听了顿时一头黑线,拿着手中的《太古遗音》敲了一下小姑娘的脑袋:“胡闹,你是不是真的信了岳姑娘所说,想投入华山派,学一套玉女剑来对付我。”
“才不是。”南荷捂着脑袋笑道,“我想岳姐姐这些侠客们也蛮可怜的,若是遇到了这样的雨天,半夜三更行走在大街上,还怕被巡夜的人发现,与其这样受冻挨饿,还是安心跟着公子过安稳日子好。”
“安稳?”陆平苦笑着摇摇头,心中暗道,今后怕是想要安稳也不能了。像这样深更半夜来访的,恐怕以后会司空见惯。
不过这是自己选择的,又有什么可以抱怨?
陆宅的人并不多,不过沈平和老李、南荷二仆,以及老殷这样的外聘护院而已。陆宅白日的厨师,洒扫的两个仆人,也都是花钱雇佣的,他们都是按时上下班,晚上的宵夜,也就成了南荷的责任。
小姑娘说笑一会,也就下去准备了。
陆平也没有叫醒老殷,不过,他揣测按照老殷的习惯,应当能够猜到,在昨日华山女侠造访被擒之后,华山派的人很快就会出现,他应当有所戒备。
不一会,南荷就送来两斤熟牛肉,两坛“邵春”酒,陆平看到小姑娘哈欠连连,心中顿生怜惜。
在岳灵珊身边劳累了一日,现在岳灵珊倒像没事人一样,安然入梦,这小姑娘却不得不跟在自己身边服侍。
他轻轻揉揉南荷的脑袋,吩咐她自去休息。
在更夫报告三更到来的梆子声响过之后,劳德诺小心翼翼地跳下院墙。
他一进院子,整个人就懵了。
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