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清躲在暗处,四下观察情况。
安排在此的侍卫并不算多,只有两人守住大门。
他们每隔四个时辰换一次班,之后不会再有人到来。
摸清之后,清清略一沉吟,当即便有了主意。
她身手敏捷,几下便蹲在了不远处那棵高大的银杏树上。
待看到侍卫完成换班后,她取出袖中迷药,点点洒在树枝上。
清清对药王谷无比熟悉,深知谷内每天此时,会刮起一阵涡旋风。
这阵风会带着迷药,神不知鬼不觉地飘向距离她几十米外的守卫。
而她特意调制的迷药,也不过让人昏迷一炷香左右时长,不易察觉异样。
果然,没过多久,树上的药粉便被吹了个干净。
清清又等了片刻,这才向大门摸去。
侍卫们眼神迷离,很快便打起了瞌睡。
确认几人没了反应,她足尖轻点,一下便跃过了院墙。
谷中无人看守。
望着眼前熟悉的一草一木,清清鼻尖不由一酸。
爹,娘,我回来了。
她心中默念,深吸一口气,直奔父母院落而去。
尽管知道希望渺茫,她仍想确认孟铁心落水后是否回过家中。
刚迈进院门,清清便如被点穴一般,瞬间僵硬了身体。
她呼吸仿佛被人攫住,除了瞪大双眼,半分动弹不得。
眼前隆起一座小小的山丘,石碑上刻着几个漆黑的大字。
叶红绡之墓。
清清已经不止一次从不同人口中听到母亲死亡的消息,也哭过不止一场。
可这些都远远不及此刻亲眼所见来得震撼。
那座简单的孤坟静静陈述了一个事实:没有侥幸,没有幻想,娘亲真的死了。
她脚步沉重,脑子混沌一片,只知机械向前。
颤抖的指尖缓缓触碰到冰凉的墓碑,却如烈火一般,烫得清清止不住流泪。
客栈里她大声质问母亲,母亲泪流满面的情形犹在眼前。
清清想过无数次再见时,该同她说些什么,就像思考怎么和孟铁心打招呼一样,在心中彩排了一遍又一遍。
她想了很多版本,生气的、冷漠的、指责的......
可唯独没有想到,母亲死在了她最恨她、怨她的时候。
蓦地,清清忽然想起了什么。
她踉跄起身,转身奔出院落,直向自己房间冲去。
脑海中一切空白,却有一个声音不断告诉她,再不快就要错过了。
用力推开房门,积郁的尘埃扑面而来。
房中陈设一如清清离开时那样。
摆在妆台上的茶杯,床头摊开的话本,还有那幅绣了很久很久都只是个开头的绣品。
时间仿佛被定格了一般,她从未离开这里,那些痛苦也从来没有发生过。
清清走进房中,一眼便注意到角落多了一个厚实的木箱。
缓缓打开,一行娟秀的小字映入眼帘——给我的女儿清清。
清清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酸涩,小心打开了信封。
当你展开这封信时,娘或许已经不在人世了。
自你幼时起,娘便未曾与你亲近。并非因你哪里不好,而是娘自身犯下过错,心中愧疚难当。
清清,你勇敢、坚强、出类拔萃,远胜于娘,娘以你为傲。
作为母亲,娘很不合格。懦弱无用、只知逃避,不能为你遮风挡雨,反要你来操心生计。
死亡有时轻而易举,而活下去却艰难无比。
原谅娘最后自私一次,把这件难事交给你。
我的清清明明也很漂亮啊,她本不该在大好年华里,为了陈年旧账,上一辈的恩怨情仇奔波劳碌。
她也该日日无忧无虑,有很多很多糕点吃,有很多很多新衣服穿。
纸上的字渐渐洇开,化作斑驳墨迹。
木箱中装着的,全是叶红绡为女儿缝制的衣裳。
各式颜色,各种尺寸,每年三套,一直做到了清清八十岁。
“娘......”
清清缓缓蹲下身,双臂紧紧环抱住自己,无声痛哭,久久不能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