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蓝天阙几重烟锁云迤,流月光华潺潺如匹练,星阑如水漫撒空谷幽壑,树影扶疏镀一层轻薄银霜,山虫唧鸣声回彻杳寂,万物沉眠于素月白星,辉影溶溶寥廓夜。
长风徐徐送入山洞,吹得那一簇火飘摇流散,银月星光穿透进洞口,与晕黄光色融汇,显得洞里迷蒙柔和。
萧若水说完,脸沉入披散发里,幽暗光晕使她的神情看起来模糊沉静,轻放孟珣躺好,微风斜撩起她散发,纷乱丝缕拂过脸颊,有一种清凉飘逸的朦胧美感。
孟珣把手伸进袖里,萧若水视线回落到他慢条斯理动作上,眸子莹亮不解,片刻好似一根竹筒缓缓映入她眼里,待看清全貌,晦烁光火里,竹筒上斑斑血泪暗红耀眼,她立刻回想起是上次在尚书府里无意捡到的潇湘短笛,她记得孟珣说过这潇湘笛是他娘的遗物。
她跪坐在旁,端直腰身,抬眼望孟珣,声音柔缓道:“湘妃笛。”说完三字意犹未尽。
孟珣拉过她暖融融的手,若水猝然被他手掌冰凉温度惊到,凝眸,孟珣浅笑苍白如雪,将笛子放进她手里,收手回原位道:“这次我带它出来,就是再想听听你的笛声,那种感觉和阿娘在身边一样。”
平时他的眼里有倨傲,有温清,有深沉,有忧郁,萧若水唯独不见现在这种发自心角的落寞。
“看来你也会和我一样,思念亲人。”萧若水语气里的落寂,只有孟珣能读完,在这点上他们本是一样,失去至亲的人。
孟珣瞭望洞天,平缓道:“清月流光,星云霓彩,今夜很美。”
萧若水唇畔浮起一抹清笑,面对孟旭道:“今夜美景如画。”说后拿起竹笛,“和夜清音一曲,甚好。”
说完她持好竹笛,湿发已干,柔顺随风涤起,清丽容颜忽隐忽现,修腰黑衣长发更称的她素净洒脱,有侠者风范。
笛声从指尖飞出,没有了上次若有若无萦回在空中的哀戚,无奈,清音飘转流缓,如夜莺婉转花木,熏风送暖城巷,浪花潮落江岸,凤蝶停嬉花蕊,白笋雨后初生,蓑翁寒舟独钓,江南烟雨十里,蘋荇浮漾浅水,青草离离残垣,苍山日暮凝紫。
如这月盈星遥阑夜般渺远,清亮。
更多的是这笛声不再徘徊,乐由心起,乐声即心声,即强大意念,明刻而难摧。
一曲终了,风过草木飒飒,虫鸣嘶长山间起伏,月笼疏云,洞外光线黯然几分,余音在孟珣心头久绕翻浮。
萧若水握住短笛,面朝洞外,颊边散发被风拂开,火堆发出木头呲呲声,火苗幽微,她的发笼上一层淡黄的光色,脸上投落明明暗暗光影,眼眸如天外的星星一样明澄,唇角微微扬起,心情比之刚才要好些。
孟珣心情也舒坦了好多,躺靠着洞壁温软道:“我以为你会吹上次那首曲子。”
萧若水侧过头,匹缎般的长发轻扫过孟珣手背,他感到细微的酥痒,她脸色明朗道:“上次的曲子太过哀伤,这般境地下就应该吹些明快清柔的乐曲,缓和一下气氛,哀曲只会让人沉溺无法自拔,唯乐曲能舒缓人心中纡郁,带给人快乐。”
“你现在心情得到了调节,比之哀曲俞添新愁,岂不更好?”萧若水反问。
“确如你所言,乐之意在于能直抵抨击人心,若运用不当,适得其反,甚至更糟。”
萧若水又道:“经过这许多事,我也明白了很多道理,人不能一直沉浸于过去的悲伤中。”
“沉溺哀伤太深,或会对我造成复仇的阻碍,”她呡唇端凝孟珣又道:“就像你为我挡刀那时,如果我当时没有为想起爹的死发怔,你也就不会伤重。”说完眼里负疚。
孟珣拂了拂她颊边吹乱的散发,柔溺浅笑道:“你说的没错,这就是你的软肋,萧若水能有此想法,看来我对你说的话没白说。”
“这也是你与我阿娘不同之处,你敢于拼搏,善于在挑战中发现自己的弱点,你活出了你自己。”
萧若水把手里的湘妃笛交还给孟珣,说道:“这是你阿娘的东西,小时候你阿娘待你一定很好吧。”
“其实我也很想念我娘,可惜她在我爹死的前一年就病逝了,不过这样也算善始善终,躲过了第二年的血腥杀戮。”说着她从腰间取出白玉兰花簪,“这簪子本是我娘的,那年我替她收拾遗物在角柜里发现的,可却从没见她带过。”
光下白玉簪有些微微的透明水泽,孟珣沉思道:“这玉看起来不像是我南国盛产的白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