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东际红日冉冉升起,绯霞穿破云层,映红灰霭天色,在烟气霏霏的疏林间投出熹微光色,萧若水赶早离开饭馆,穿过狭巷,朝锦绣坊方向行去。
萧若水离开绣坊半月有余,这天突至,坊里姐妹始料未及,都停下手里活计,一蜂拥把萧若水围堵门口,问东问西,问长问短,众人七嘴八舌,喋喋不休,流莺挤到最前边,无比迫切想听清她回答,萧若水被嗡嚷的脑袋发晕,又不能说出真相,情急之下扯谎说她家亲戚病重照顾了七八日,所以才耽搁到现在才回来。
听她说的曲折宛转,表情沉切,众人深信不疑,只有流莺态度迟疑,众人交代好绣坊事宜后,均一一散去,各忙各的,一番喧嚣后,平常如初。
只余流莺眸光黑沉又担忧的注视萧若水,拉着她到里边坐下,沉凝道:“若水,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遇到了危险。”
萧若水料到她有此一问,不疾不徐架好一匹素锦,边分线边道:“流莺,有些事情你知道的越少越好。”
流莺定定看着素锦上勾描成型的蓝蝴蝶样,隐隐反射出暗蓝柔光,再移看萧若水神情专注如沉井之水,她的沉默仿佛让周围喧闹声都归于哑静。
流莺暂刻沉思,嘴唇蠕动,最后还是耐不住性子开口:“若水,现在这样不好吗?”
萧若水眼皮深垂,密睫遮挡住她的眼光,手中针线不可查抽凝又继续挑针拉线闲淡道:“有些事发生了就必须肩负,无法逃避,”说道这儿,她剪下线头,正视流莺,沉定道:“这是使命,哪怕是付出生命,也要完成它。”说完她淡淡一笑,又穿上根青黛色丝线,眼神却始终坚刻。
流莺听了她的话后,目光转为柔和,一丝苦涩的味道从心间升起,这是她终其一生也要完成的使命,任谁也不能摧败,只能淡叹道:“保护好你的命。”
萧若水绣好蝶斑,呡唇一笑,眼里莹闪着温温浅浅的光,语气清婉温恳:“我不仅要保护好我的命,也要保护好你的命,还有孟姐姐,所有我认识的在乎的人的命。”
流莺欣慰,偏转话题:“若水你回来就好,这段时间西街张大娘,南街方小姐,还有多多少少人,都隔三差五来找你,指定着你绣艺,我们都帮不上忙,掌事也急的天天盼你回。”
萧若水绣好一只蝴蝶,吁出口闷气,惆叹道:“看来这次我有的忙了。”
流莺又说笑道:“权当给你个教训,看你下次还敢数日不回,对了,一会儿去给掌事情示声,免得她挂劳。”
萧若水悠悠道:“知道了。”忽又沉吟道:“流莺,我走的这几天,孟姐姐可有来过。”
流莺仔细回想:“说起来孟小姐在你刚走后来过一次,隔天又来过一次,还说了些奇奇怪怪的话,后来就再没来过。”
“她说了什么?”
“那天我告诉她你回乡探亲,她好像是说什么,难道一切都是巧合,说完就走了,隔天再来没见着你,就再没来过。”
萧若水凝盯素锦,脸上投映出幽白泛蓝的暗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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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书府祠堂,孟珣跪于森森牌位前,焚燃的香蜡充斥着阴冷刺鼻的烟味,孟凛秋肃立在黄幔暗处,阴飕飕的恨盯孟珣,孟兰云锦月常恒面露忧色,迫于灵堂庄穆窒沉氛围,以及孟凛秋阴骇样,均屏气敛息退站一旁,鸦雀无声。
肃风吹散香灰,孟凛秋吸入烟尘,咳嗽一声,嘶着嗓子低哮道:“来人,请家法。”
云锦月忍不住慌道:“老爷….”话刚出口被一人眼神骇的生窒回声,而这狼般凶戾的眼神却非来自孟凛秋。
她尚在此危急情势下为他求情,而他冷隼的眼神无意于重重给了她一巴掌,毫不留情扑灭她心头的温热,她怔忡退后,惊得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不可思议的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