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纭纭,你爱我,对吧?”
最黑暗的深渊里,野兽抱着他的玫瑰收起锋利的爪牙,等待着,他走入他的陷阱如果不那么做,他会将他撕碎,连同他的血肉一起揉进自己的骨骸,铭心刻骨。
但这最终也得不到答案。
很后悔为什么回来的时候没有吃个晚饭。
食物的香味,不像他做菜时或者倒多了油,或者倒多了酱油,清淡的,却会让人食指大动的香,好像是他之前买的刀削面,上面放了葱花和煎蛋。
睁开眼,果然有碗面近在咫尺,再往上是霍飓温和的笑脸,如果笑竟能蔓延进眼底那就更好了,一贯的伪装,仿佛只有在那种时候才与他坦诚,脱掉虚伪的外衣。
“纭纭要吃点东西吗?”俊朗的脸,带着笑看他,残存的欲念仍留在眼底,仿佛能从他这副苍白残缺的身体窥探到刻在躯体深处的烙印,他自以为绝不会被背叛的痕迹。
手指微微蜷了蜷,无法动弹的无力感,段缙纭挣扎着坐起来,这人眼尖地在他腰后垫了个软枕,碗被放在支好的桌子上,离他不远。
“……”黑沉沉的眼凝望着这个人,同那年画里的很像,割裂的光与影,割裂开冰冷与柔和,怎样才是这人真正的模样,喜欢用冰雪掩盖贪婪的炮火,或许从来没有想过隐瞒,分不清,
霍飓用勺子舀起汤,吹凉了送到他唇边,笑着说:“怎么这么看我?我脸上有东西?”
温热的汤勺,不冷不烫刚刚好,段缙纭皱起眉头,抬起手想从人手里接过,却被他温柔地拒绝,将他的手握住,指腹轻抚过指尖,又很快地放开。
最终这碗面还是在霍飓的投喂下解决了,反正又不用他动手清理,倒也乐得悠闲。
“你不用去上班?”在霍飓拿来衣服,慢悠悠地帮他穿好后,段绪纭看着他,问。
仍旧是很温和的笑,眉梢眼角微微弯起眼里却是化不开的寒冰,他凑近他的朵,说:“难道你想趁我不在去找他?”
段缙纭皱眉,他不太能理解,他的思索他的行为,超脱了过去一切和这人相处时的模式,像是脱了轨的列车,本来还可以到另一条轨道上行驶,现在却有人告诉他,轨道都被炸毁了,一条也不剩,荒谬。
深邃的眼,凝视看他,光线透过未遮严实的窗帘逃进来,映在他眼里时都被那种浓重的阴鸷吞噬。
白色小猫形状的挂坠,不知道从哪里被这人拿出来,勾在食指上,放到他眼前。
“从你兜里找到的,你买的?”霍飓凑近了他几乎能看见他疏朗的眼睫,“那就是那小子给的。”
没等段缙纭反应,他便忽然退了开来,把挂坠塞到自己兜里:“这两天我都待在家里,你好好休息,买什么东西跟我说一句。”
温热的手抚过发顶,温柔地像是在对待什么小动物,段缙纭下意识地将人的手拂开,头顶传来这人的轻笑,作乱的手不理会他的抗拒,顺着他的耳廓,脸庞再到眉骨,直到下巴,忽地用力让他不得不抬起眼看他。
眼尾上挑,唇角带着笑意,一种很明朗的笑,像是他初见他时,午后的阳光,都倾泻在他身上一样,阴暗里见不到的明亮。
“很喜欢?”用力偏过头去不再去看,霍飓却不放过他似的,追过来吻他。
欺骗的代价,施舍的恩赐,不过用血肉包裹起来的情绪,有了形状。
众水要淹没他,他无法拒绝,任由危险的野兽将他扑倒,利齿刺破他的脖颈,勾勒出他的心脏,到了阴影最深处,让深水没过他的眼睛,连同他的呼吸一起,埋葬疯狂。
苍白的手,手底是灰蓝的颜色,一望无尽的大海上,有一艘小船,远处是灯火通明的城市,从城市地平线,倾泻金光的太阳,和天上闪烁的群星,有一颗最亮的启明星。
不是特别的写实,扭曲在一条条曲曲折折的线条里,混杂了各种不同的颜色,只是看到这画的第一眼,便再也移不开视线。
“在画什么,日出?还是日落?”温和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霍飓站在他身后,眼眸望着他面前的画.
“没有所谓的答案,日出和日落,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区别。”
黑沉沉的眼,凝视着手下的画。
太阳升起或者太阳落下,黑夜吞噬白昼还是白昼浸染黑夜,在他眼里其实都没有什么区别,颠倒日夜的每一分每一秒,失去了意义价值,真正站到了边缘,往下看时,能看到深渊里凝视他的眼睛,幽暗深邃。
“怎么会没区别呢,当黑夜侵蚀白昼,一天就有了清晰的界线。”温热的手,轻轻覆上他的眼,陷入黑暗,霍飓俯身靠近,亲吻他.
黑夜侵蚀白昼,白昼沾染黑夜,从天穹落下,跌落日暮颜色。
秋天的雨,阴云很快笼罩了天空,淅淅沥沥地掉下来,落在窗上时,划下雨的形状。
落地窗边,穿了身浅白色长裙的女子,感着眉望看窗外,身侧,一只缅因猫,轻蹭白皙的指尖,陶宜忽然想起那天雨里看到的青年,苍白的手,抱白团朝她递过来,冷清的温暖。
风,挟着雨吹过来,冰冷,烦闷的低气压。关上窗,她抱起缅因猫,轻抚它的下巴。
温和的眉眼,眉间散不去的郁色,过去的一幕幕眼前浮现,一会是内敛稳重的男人朝她儒雅的笑,一会是沉默阴郁的青年站在雨里,苍白的脸,黑沉沉的眼,最后停在相拥的照片,混乱不清。
黑夜侵蚀白昼,当白昼被慢慢吞噬一天有了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