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高啊。不管你怎么说,这还是一只鹿啊!你这个相马经,怕不是假的吧?”
“臣下这卷相马经是御府所藏,臣下昨日刚刚调出来的。”
“这倒是奇了,要是按照你这经上说,这倒是都能对得上,可这就是一个鹿嘛……”
参加朝会的群臣早就没了耐心,好容易搞个朝会,你们师徒围着一只鹿在这儿绕来绕去,不是耽误大家功夫嘛!方今天下大乱,那么多事等着朝堂决策,你们一个说鹿一个说马,把大家都当摆设吗?
“陛下,这必然是难得的良马,不信请问群臣。”赵高说,回身看向百官时,却是一副严厉的神色:“诸公,今日我献良马于陛下,陛下说是鹿,请诸公公论,这到底是马,还是鹿呢?”
这话的声音和气势已经完全不同了。
没人吱声。这话题,看起来有点诡异啊。
“对,赵高怕不是和朕开玩笑吧,诸公来说说,这是马是鹿?”胡亥也笑起来。
“诸公畅所欲言,放心,不管大家怎么说,都没有罪过的。”赵高说。重音放到了“罪过”两个字上。
“要是按照相马经来说,倒是符合良马的样貌。”新任的御史大夫说。御史大夫是三公之一。督察百官,权力极大。但是自从冯劫死后,这个御史大夫也换上了赵高的心腹。
“赵相说的对,按照相马经,这就是千里神驹啊!”咸阳县令阎乐说。在朝臣序列中,县令级别不高,没有参与朝会的资格。但是咸阳县令是个例外。因为咸阳县令负责京畿之地的政务,是首都地区的地方行政长官,因此也有资格参与朝会。这是全天下县令中唯一的例外。
阎乐这个县令还有一个特殊之处,在于他还是当朝中丞相赵高的女婿。背景深厚的很。岳父大人当众声称堂上的这个动物是马,那阎乐这个做女婿的必须要给岳父捧这个场。就算它是一条公鹿,那也必须是马。
两个人定调是鹿,群臣的反应就乱了下来。有顺着御史大夫和阎乐的,说中丞相大人给陛下进贡良马,应该赏赐,也有说中丞相大人不学无术曲解相马经,这明明是鹿,怎么能说是马呢?纷纷云云莫衷一是。
赵高含着笑看着朝堂纷纭,并不发一言,却使眼色示意早就准备好的侍从,悄悄记录下说马说鹿的人的姓名官职。
这种争吵最后也没有了结。马派和鹿派各自指责对方是奸佞之臣。反倒把丹墀之上的胡亥看得乐不可支。
“好了好了,就如赵相所言,这是一匹千里驹,来人,把这个千里驹送到朕的御马监,好生饲养,这还是个母马,看看能不能配出千里良驹来!”最后还是胡亥定调,终结了这场争论。“天色已晚,今天的朝会就这样吧!”混过这场朝会,胡亥自觉得自己没有因为年轻学识不足被臣下刁难,面子得以保全,于是胜利的结束了朝会。
但是没过几天,赵高就按照名单,把那些马派的大臣调任的调任、贬斥的贬斥、甚至找个罪名关起来或者杀掉的也有。毕竟在朝中为官,谁还没有点把柄。
指鹿为马,其实只不过是一个服从性训练。用一个反常识的故事,驯服下属对自己的服从,这套路从来都有效。尤其是在昏君做皇帝、奸臣把持朝政的时候,这类事儿总是很多。
不过后来的很多奸臣,职务不一定有赵高这么高地位,而是改成了会计、Hr、项目经理之类的新名字吧……
指鹿为马的报应来的快,没几天朝中重臣纷纷落马,很多人才明白这一场朝会的凶险。寺工令寺工丞虽然因为职位比较低、岗位和政事关联不大而没有参加这次朝会,几位大佬还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据说寺工令和几位寺工丞,都有了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