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沉默着,冷意刺进伤口,风刮得如刀子般疼,却始终一声不吭。
江挽微怔,艰难地往前走了几步。
是一位年岁不大的小孩。
眉眼瞧着……与谢无澜有几分相似。
幼小的孩子孤零零地跪在地上,地面蔓延开一圈血迹。
光影中忽然出现了一道修长的黑影。
来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面容冷峻。
小谢无澜察觉到,微微抬头,眼底闪过一丝欣喜:“爹爹。”
江挽抬眼望去。
来人一袭宽大的黑袍,套在身上松松垮垮的,眉眼间缠绕着几分邪气,薄唇殷红得过分。
半晌,他动了动唇,嗓音极尽冰冷:“还有下次吗?”
没头没尾的对话一时之间让江挽有点分不清这是什么情况。
她小心翼翼地上前了一步,仔细观察着。
闻言,小谢无澜摇头抿唇,眼睫悬着几滴晶莹的泪珠,他声音有些哽咽:“我不敢了。”
“爹爹是来带我出去的吗?”他抬起头,氤氲着雾气的黑眸带着一丝希冀。
伴随着小谢无澜话音落下,四周的景象陡然变化。
江挽不知何时身处在一片宛若无间炼狱之中。
红褐色的土地蔓延千里,上空恶鬼嚎啕,苍穹血染,嘶哑的风声掺杂着几分刺骨的寒,暗沉得令人无法喘息。
空荡荡的土地上,没有一棵树,远处隐隐约约连绵着座座山脉。
暗红的天色下,半空中涌动着无数火星子。
她抬眼望去。
原来谢无澜被囚在一个牢笼里。
男人冷淡低沉的嗓音响起:“都解决完了?”
小谢无澜乖巧地点点头。
“一个都没有了。”
男人却是冷笑一声,眼底带着几分憎恶:“呵,果然是孽种。”
闻言,小谢无澜小脸瞬间惨白一片,嘴唇蠕动着,却发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江挽有些紧张地看着。
看样子,这应该是谢无澜的过去。
但是这段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她怎么看都没看明白?
那个男人,应该便是谢无澜的父亲,魔界之主。
两人关系似乎不太好的模样。
下一秒,便见魔尊宽大的袖袍一挥,一阵地动突然传来。
不远处,魔兽如潮般狂奔而来,嘶吼声滔天,震耳欲聋。
玄武铁制作的笼子骤然断裂,碎片落了满地,坍塌而灭。
小谢无澜满眼惊恐地看着:“爹爹……”
魔尊冷冷地盯着他:“你不是能拔出不邪剑吗?”
“解决区区一群魔兽,于你又有何难?”
话落,他便毫不留情地甩袖而去。
小谢无澜满脸慌张的起身,却因跪得太久,双腿早已麻木,膝盖血流不止。
他刚起身,便又重重地跪下,艰难地伸手拽着爹爹的衣摆。
一角衣摆随着风,轻轻地从他手心溜走。
什么也没握住。
江挽只听到了他撕心裂肺的哭喊。
“爹爹,不要丢下我!”
“我不是他!我不是他!”
魔尊置若罔闻,不过走出几步,身形便陡然消失在了原地。
江挽心都揪了起来。
谢无澜以前……这么惨的吗?
听二人方才的对话……
原来谢无澜这么小就拔出了不邪剑?
可他瞧着,也就四五岁的模样。
魔尊将他认成别人,弃一个四岁孩童于此地,孤身与魔兽群对抗。
虎毒尚且不食子。
这便是魔族吗……?
彼时的谢无澜,他死死地盯着前方奔来的魔兽群,艰难地撑着地面起身。
他微微伸出手,伤痕遍布的手心陡然幻化出一柄长剑。
剑身沉重漆黑,冷得刺骨。
是不邪剑。
下一瞬,他手中陡然爆出魔气。
江挽瞳孔微缩。
不邪剑瞬间被碾碎成为齑粉。
在震耳欲聋的魔兽嘶吼声中,她清晰地听到了他嘴中的呢喃。
“要不是你,爹爹就不会丢下我了……”
没了不邪剑的小谢无澜,他径直冲向前去,赤手空拳地与魔兽撕搏。
那双向来漆黑无色的眼眸,渐渐染上了诡异的血红。
他轻而易举地,一只手,便捏死了一头魔兽。
只是——每杀完一头魔兽后,他神情都有些恍惚。
抬眼望去。
方才化作齑粉的不邪剑不知何时重铸了剑身。
重新飞回到他手中。
小谢无澜将它狠狠一丢,怒道一声:“滚!”
不邪剑顺势飞入魔兽口中,穿膛而出。
不过顷刻间,剑气在魔兽群中徘徊翻转,几个瞬息,场上魔兽便少了一大半。
谢无澜呆呆地看着:“我不需要你帮……”
“我自己可以……”
“我能打得过他们……”
他忽地小声抽泣了起来:“你能不能回去……”
“我想回到我爹爹身边……”
几句呢喃的时间,魔兽已经死完了。
江挽藏在袖下的手心微微攥紧。
这便是不邪剑……
上古魔剑,一道微弱的剑气,便可毁灭九万里天地。
不邪剑飞到谢无澜身前,有些疑惑地扭了扭,似乎在问他为什么哭。
谢无澜抬起猩红的眼,抬手再次将它化为齑粉。
他颤抖着双腿朝远处走去,一道稚嫩冰冷的嗓音留下在半空。
“离我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