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不过说到底,亲兄弟之间也得明算账,我也不相信警方会半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察觉到……所以‘桥’你走后,最好是就别再回来了吧。”
“我也没有理由再回来了不是么?”
沉重地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桥”站起身整了整衣领,面露苦笑。
“有时候我不禁会去想,所谓的‘成长’到底是什么?弟弟惨死的时候,爹娘告诫我不能冲动,咱家势单力薄,要成长起来再去寻仇……可越是长大,才越是发现这个世界是那么复杂。”
他自言自语着,晃悠悠地走到柜台前,翻箱倒柜在寻找什么,推的酒瓶和器皿哗啦作响。
“因为没有靠山,所以需要抱住大佬的腿;因为地位不足,所以需要不断精进自己的能力;因为想要左右他人,所以不得不竭力攀爬……即便如此也永远看不到头……”
抓起廉价的酒精饮料,“桥”如获至宝,尽管那看上去就像街边小贩灌装的便宜货,放在这样高档的酒吧中多少有些显得格格不入。
“成家立业,幸福美满……支离破碎,痛苦不堪……若是人生的每件大事都需要‘成长’,那我们岂不是将要永远陷入无法满足的漩涡之中……到头来就连最初的小小愿望都无法实现……”
连酒杯都不再需要,“桥”艰难地坐下,拧开瓶盖,就这样直接对着吹了起来。
“看吧,现在的我已经不再是‘断桥’的老大了,甚至于连‘桥’的名号都不能够再顶着……若是那些鸡汤的话,想必肯定会说要心态放开,还有无限大好未来等着自己去探索……绕来绕去,不还是叫你去学会那个子虚乌有的‘成长’么……哈哈哈……”
他眼眶通红,那看上去也不像是要流眼泪,倒能够嗅探到细微的酸涩。
“讲讲大道理吧,夏辉老弟……路途坎坷曲折的‘处理人’哦……随便说些什么,好听的老哥会铭记于心,难听的就当放了个屁,也总比那些虚伪的玩意儿悦耳许多。”
“……傻逼,你喝蒙了。”
夺过“桥”手中那饮料,自己不禁嗤笑起来,阻止他继续试图麻痹因哽咽而刺痛的喉咙。
“别再缠绵往事,那就是‘成长’,你搞错了因果关系。”
感情深,一口闷,饯别的滋味寡淡而又无味,纵使我并无意见,也没有所谓。
“呸,你这什么破东西?我好不容易为你喝一次,结果怎么跟糖水似的不够劲儿?”
“哈!那是我小时候街上小贩卖的掺水货!花了好久才托人找到黑心老板买来的秘方,能好喝才有鬼了!”
他倒躺在纸箱上,毫不在意闷湿的空气,四仰八叉伸着懒腰。
“不过……确实还是小时候那个味道啊……爹娘弟弟都还好好活着的时候,显摆着想装大人就会去买这东西故弄玄虚……唉……想家了啊……然而已经回不去了……”
“……人虽然没了,但就权当回去祭奠祭奠也不行么?”
“坟在建设新房的时候早就让给人家平了,村里面也没人,该走的走该跑的跑……至少还有老相片留在身边,仅仅如此我就已经很知足啦……”
毫不在意地摆手,“桥”打着哈欠,看样子也没有再继续聊下去的兴致了。
“那这就是最后一面了,明天我带茉莉她去机场找你,之后的事情就不再管了,以后多多保重吧。”
招呼沐起身准备离开,窗外停雨已有几分,即便不撑伞也无需担心淋湿,
“再见,夏辉。”
“……再见,乔元。”
松开门把手,我情绪复杂地靠在墙边,面对着面色平静的沐,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记起当初,初次认识“桥”的时候,还是在为其他人当打手的时期,因为种种极为无聊的理由,尚且涉事经验不足的我,就那样拎着棍子在这家伙的酒吧里面闹事,引起不小轰动。
“小子,我让你三招,能碰到我,今晚的事情我就既往不咎,还尊你为大哥,敢不敢答应?”
该说是有股冲劲儿吗,还是说只是单纯的鲁莽,毕竟初生牛犊不怕虎,虽然最后被看场子的人围殴,但在和“桥”一对一的比斗中,我确实有将他整个人掀翻在地。
“妈的,下手够狠啊!你们几个干啥呢?!我说过只要他能碰到我,那就是老子的大哥!就别再找麻烦!都听不懂吗!滚开!!”
向毛都没长齐的少年低头,也许对于其它组织龙头来说,是莫大的屈辱,然而事实上“桥”却抿着满是鲜血的嘴唇,大笑着吼开了他自己的打手,恭恭敬敬地履行了承诺。
而“处理人”的名声,也大抵就是那时候开始流传出去的。
虽然,直到后来我们握手言和后,甚至正式开始合作以后,我还是变成了“老弟”就是,也算是双方各让一步的结果,对于长期保持友好关系的彼此而言都称得上得体。
每每想起这件事,我就难免会憋不住笑。
“……再不走的话,秋老师和矢车菊他们会担心哦。”
回过神来,牵绊起温热软糯的小手,沐率先踏出脚步,踩着积水走在铺织着灯光的街道上,时不时转过头来,轻轻摇晃着身体,保持着暧昧的距离。
“还有任何想要去做的事情吗?不论何时何地,我都会陪在你的身边默默支持哦,夏辉。”
她刻意放缓的音调,是那样的耐人寻味,那样的令我沉醉。
“嗯……除去根本找不到线索的,关于小家伙们母亲那件事的话,我……自去年冬天的时候,就一直有一件事情想要去做来着……”
是为了我,还是自身那本能的善良?沐她轻轻撩起长发,面色坦然,沉默不言。
“我……我想暂时离开新海市,回家去看一看父母……告诉他们自己现在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