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时锦听后什么也没说,只是略显清明的眸光,不动声响的暗了暗。
落笙的确有了身孕,他也是落笙坠楼那日,堪堪从太医的口中获悉。
故而太后降罚那日,他并未存心欺瞒太后,太后那般精明、睿智,纵使有心欺瞒,也欺瞒不住。
只是以太后如今只手遮天的权势,那个孩子真的能平安、健康的降世吗?
如若太后从中作梗,最后一尸两命,也并非无半点可能!
霍时锦想都不敢想,也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孩子愈发迟疑,他不愿落笙因为孩子,而受到莫须有的伤害。
可对于这个未出世的孩子,他心里尤为不舍,这个孩子何其无辜?
他与落笙也需要这个孩子,来一点点的拉近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哪怕只是短暂的维系,于当下的处境,也是大为不同。
如若他擅作主张,落下这个孩子,他与落笙之间便真就断了。
破镜难重圆,更甚有孩子为缺口,即便落笙现在有多爱他,光凭是他亲手杀了孩子这一点,她这一生也不会再轻言原宥。
这个孩子的到来,让她们的处境尤为艰难,他姑且能与太后放手一搏,可真若撕破了脸,落笙想要的平静、安稳,顷刻间便会荡然无存。
在这深宫之中她的处境只会更艰难,就如同太后那日所说的话一般,终有一日,落笙也会走向其中一个结局。
落笙永远都不会知道,进了后宫的妙龄女子,一生皆走不出深宫。
当初的确是他任意妄为,无法轻言取舍,做迟了决断,强行将落笙拉进了皇权的倾轧里,一步步摧残着那个鲜活、蓬勃的落笙。
这个偌大的皇宫囊括整个壮大的前朝,数以万计之事,从未是他真正在做主。
纵使他勤勉、专注,勤勤恳恳,做了十数年的帝王,可他手里从未握有过实权,有的只是那悬于帝王宝座上,空空如也的空名头。
与其说,是当年的他生有谋逆的反心,煞费苦心弑君上位,倒不如说是当今的太后野心昭着,工于心计、谋朝篡位。
没有人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嫣国先帝薨世的前一年里,太后忽然间身体抱恙,太医诊治后说太劳心伤神,故而太后苦心请旨,离开了宁国皇宫,说是去寺庙里更能静心养病。
离开前将宁国暂且交由了年幼的他统管,他甚至于天真的以为,太后当真病入膏肓、无药可医,故而不得已将宁国交到他手里打理。
他尽心尽力差人送太后去寺庙里,稀里糊涂打理起了宁国的上上下下。
因着他当时的年幼无知、未经世事,故而什么都要从头学起,脚踏实地,尤其是为君之道,由于父帝早逝、太后繁重,更是鲜少接触。
他学得废寝忘食、日以继夜,深怕辜负了身边之人耸高的期望,他一刻也不敢停下手上的动作,恨不能将所有时间都花费在这一件事情上。
父皇尚在世之时,待他极好,却也不至于娇宠。
为了不辜负父皇苦心经营的一切,他夜以继日、没日没夜的勤学苦练,期盼有一天能像父皇一样,做个万人敬仰、以民为先的好皇帝。
偏太后是个老狐狸,运筹帷幄、一马当先,太后忌惮他以后拥兵自重,会将锋利的刀口对向她,将她从几经周折坐上的后位上赶下来,怕自己后半生没有着落。
故而在离开的前不久,悄声无息的撤走了宁国皇宫里,为数不多的王公大臣、旷世奇才,徒留下一些酒囊饭袋、行尸走肉。
待他有所觉察之际,早已为时已晚。
他已然是被昭告天下的宁国皇帝,纵使知晓是烂摊子,也无法轻易脱手。
那段时日,他忙得几近脚不沾地,整个宁国皇朝,找不出第二个可用之人,更别提什么左膀右臂、耳目心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