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44章 圣贤之道(1 / 2)古蜀记青铜蚕丛首页

扎西多吉喝过一杯浓烈的酒,他蓬头垢面,形象全无,这都是他咎由自取,只要他臣服,只要说上一句我同意,那么迎接他的就是荣华富贵,或者说,应有尽有,甚至比以前拥有的还要多,可是,他统统拒绝了,因为剑门关丁义总指挥跟他说过:全力行善,钟爱自由,切莫欺妄真理——即便为了王座。如果他答应丁坤,那么他就违背了他此前的初衷,他一生信奉自由,追求正义,这初心一旦改变,那也就意味着,他就不叫扎西多吉了。

三天时间早就过了,而国王丁坤承诺的,他的大将军魏兵依然没有回来。他有时候想着,假若这世界上真的有他描述的有那种强大武器,或许可以压制住四大鬼王的破坏力。可惜,天不遂人愿,这风和这雨,下了一天又一天,刮了一天又一天,而且,某一天,天上雷神震怒,震耳欲聋的雷声让人心惊胆寒,仿佛这天要裂开了。

那几天里,剑门关每一个人的耳膜都几乎要震碎。人人都在疑惑,诸神再一次震怒,意味着什么?剑门关处在古蜀大地最北端,消息闭塞,魏兵大将军还没到里,因此,他们不知道平原上最强大的一股正义之气已经烟消云散。在如此磅礴大雨之下,丁坤国王不好过,心情糟糕,督导员杨雄不好过,心情压抑,酒神阳尗不好过,心情苦闷,被抓来的挤成一团瑟瑟发抖的野人奴隶不好过,他们心情颓败。唯一好过的就是那些女人,那些朴素的自由民,那些曾经让扎西多吉担惊受怕的关外的女野人。她们心情开朗,洋溢着笑脸和欢乐。

有些长相靓丽,甚至略有风韵的女人更加容光焕发了,有些本来羞涩的笄发女孩子更加漂亮与洒脱了。扎西多吉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一开始,他担心她们会受尽折磨与虐待,但是,国王丁坤并没有下达此类命令,相反,她给与了这些女人最体面的照顾,比如日常最基本的番茄鸡蛋饭和卤汁牛肉以及遮羞的劣质棉衣。当然,他知道,要得到这些基本的生活保障,这些女人们要付出什么。如果说,最开始几天他还接受不了这一事实,但是此刻,他明白了,这是她们能够活命的唯一方式。

对于那些想要活下去的女人来说,除了她们的下半身,难道还有更可靠的资本吗?再说,除此之外,她们也知道自己并无价值。在扎西多吉的多次要求下,丁坤国王同意将15岁以下的小女孩送去厨房,因为剑门关现在驻扎着几千人,每日食物的要求是巨大的。

雨过天晴,万物复苏,在一个落日熔金的下午,丁坤再一次将他召进了新砌的会议大厅,他如此说道:“我再一次跟你强调,你别以为我这是遵照你的意愿行事。你我之间,地位并不平等。我是国王和总指挥官,你是囚犯。你第一次来,我就告诉了你,女人,在剑门关算是一种稀缺资源。”

扎西多吉知道他并没有开玩笑:“我懂,这全是国王陛下的慈悲与仁爱,我代表这几百位子民,向你表达最崇高的敬意。”

丁坤命人将扎西多吉重新梳理了一番,这让其看上去依然人模狗样,听到他话语中的恭维与诚意,于是严肃说道:“你记得刚开始的时候,你是什么态度吗?你从来不赞同我的理念。你多次跟我强调过,剑门关不需要女人,女人的存在,对守望者来说是一种耻辱,可如今你看看,至少我手下士兵的戾气没有那么重了,人们之间相处融洽,空气中浸满愉悦的味道。而这些女人,看上去也有这方面的需求,这是双赢的局面。”

扎西多吉再一次说道:“我只能说这都是国王陛下的深明大义,你的制度与理念让这里焕然一新。”

丁坤喝过一杯烈酒,顺便给对方满上,说道:“我不想再跟你绕弯子,你也别再给我戴高帽。你此前说夫为官者,以人为本,以法为纲,以情为恤,以理为常。顺时而为,则民心之慨慷;背道而驰,故国运之败亡。于今,你看看这里的情况吧,这一切是不是井井有条,是不是层次分明?”

扎西多吉知道他又将在治国的理念上试图让他臣服,这是第五次了,他严肃说道:“上古圣贤说‘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这里的情况跟治理城邦是两回事,完全风马牛不相及,何况你说的是整个古蜀大陆,数以亿计的民众。尊敬的国王陛下,你难道认为城邦的稳定与和谐,必须依靠女人的下半身?”

丁坤国王闻言一阵恼怒,他举起案前金樽,一言而尽。

当年,扎西多吉的大名跟青酆一样,如雷贯耳,丁坤知道这个家伙对各大城邦的朝纲颇有异议,因此他从来不热衷功名,他追求所谓的正义与公平,对各大规章制度嗤之以鼻,这也是他桀骜不顺,唯我独尊的原因之一。

丁坤恼怒说道:“这么说吧,只有在绝对实力面前,才能做到绝对的臣服。绝对的统治之下,才有绝对的公平可言。你说的这些,其实都是冠冕堂皇的大道理,这不值得称道。很多年前,我也读过圣贤之书,比如‘但愿苍生俱饱暖,不辞辛苦出山林。’比如‘欲知大道,必先为史。知所从来,方明所去。民心惟本,厥作惟叶。君子之心,常存敬畏。民之所盼,政之所向。民为邦本,本固邦宁。”他突然站了起来,怒道:“但这些东西只是理想,并不是实际,你知道其中的难处。”

扎西多吉继续说道:“你看看我们关外吧,没有奴隶和歧视,在那里人人平等。这并不难办到。”

丁坤讥笑一声,表示不屑一顾:“但你们依然有地域之别,据我所知,关东之王和关西之王在治理上同样南辕北辙,谁也瞧不起谁,本质上,跟你说的公平与正义之理想,背道而驰。”

扎西多吉依然说道:“但这依然是两码事,至少在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上,在等级制度上,在权益分配上,在个人利益与集体利益的关系处理上,关外与关外有着本质区别。”

丁坤不置可否,说道:“确实如你所说,但是你看看吧,你们的正义与公平给关外带来了什么?积贫积弱,满目萧瑟,于今他们的处境有多糟糕?你看看在等级分明的城邦里,那些子民创造了什么?所有的高楼大厦和灯火通明,光鲜的外表,必然混杂着屈辱,邪恶,丑陋的良心,违背初心的不择手段以及不公平。”

扎西多吉愤恨道:“你说的一派胡言!夫水至平而邪者取法,镜至明而丑者无怒,水镜之所以能穷物而无怨者,以其无私也。”

丁坤看到扎西多吉依然沉浸在自己的理想世界中,他深深地为其智慧和天下为公的精神而折服,可是,这样的一个人才,也有不可理喻的固执,于是他再一次放低着自己的姿态,试着从另一个角度来让话题继续,说道:“你说的是对的。这本是执政者的初心之所在。”

扎西多吉看到丁坤语气放低,于是喝过一口烈酒,说道:“国王陛下,你我都是聪明人,上古圣贤也说过‘知屋漏者在宇下,知政失者在草野。’我看你这次来到剑门关,一定有些新的感悟。这对什邡古城未来的辉煌大有裨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