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乌云密布,墨色的苍穹就像一个巨大的穹窿顶,将整个人间盖住,没有人可以逃离这个樊笼,所有高贵的、普通的、善良的、邪恶的、美丽的、丑陋的、愉悦的、痛苦的等等,甚至包括这天地万物一切,都在这其中演绎各自不同的人生或生命。
蚕丛在暴雨如注的天幕下,一阵狂奔,他从高高的小剑门山沿着蜿蜒的山路逶迤而下,心里焦急万分,“巴桑卓玛,你等我,我就来找你,对不起。我耽误太久了!”
时间飞逝,他心若泣血,想到巴桑可能香消玉殒,他就悔不当初。她的一颦一笑,她的皓腕朱唇,她酒窝里蕴含的深情,她缠绵时说过的情话,那些缱绻时震撼彼此心灵的呢喃,还有那未出世的孩子……
无数画面在他脑海徘徊,他突然发现这是他难以承受之重。
他骑在白虎身上,泪如雨下,他早已分不清到底是天上的雨水迷失了他的双眼还是混浊的眼泪在脸上纵横。
白虎驾着他来到了悬崖边上,然后立在巨石上,怒啸不止。
蚕丛睁着那双鼓鼓的眼睛,发现洪水滚滚而去,巨浪滔天,连绵不绝的河水在奔腾,凶猛的巨浪撞击在礁石之上,爆发出巨大的“啪啪”声。
巴桑卓玛早就被冲到下游去了,哪里还有她的影子。
蚕丛嚎啕大哭,怒叫道:“巴桑,你在哪里?”
白虎怒啸三声,声震寰宇,接着随着河水往下游狂奔,蚕丛紧紧攫住白虎的毛发,他以为只要快过洪水的速度,那么就一定会能找到巴桑。
他大叫道:“大家伙,我一定要找到她。”
嘉陵江河道崎岖,蜿蜒曲折,在汉中平原奔腾几百里,然后进入米仓山。
蚕丛凭着少年意气,铆足了精力,一夜未睡,他不断对着河水嚎叫:“巴桑,巴桑!你能听到吗?你在哪里?”
白虎属于天地间四大创世神兽,但它毕竟是血肉之躯,这几个月来,它就没有得到过休息,它体型巨大,食量惊人,消耗也巨大,在河道边上狂奔到第二天清晨,大雨似乎有所收敛,蚕丛看到白虎放慢了脚步,知道它肚子饿了,本身他自己也饿了,于是就停下来,开始休憩。
他想着,不能将这个家伙累坏了,没有它的帮忙,要找到巴桑,希望更加渺茫。
一人一虎在河道的树林边瞎晃悠,白虎啃着一头野猪外加一只野狼。
蚕丛吃着干粮、葱油大饼和水果。
偶有路过上山挖笋的山民,看到一头如此巨大的白虎,在森林里咆哮腾跃,吓得惊惧不已。
蚕丛知道不必要打搅山里人的生活,吃饱以后,就骑上虎背,一阵风般溜走了。
一路风风火火,没有丝毫停留,河道蜿蜒至何方、这一虎一人就蜿蜒至何方,米仓山虽然没有岷山那么巍峨,但是也是漫无边际,白天的时光一闪而过,很快就夜幕降临,这场大雨也停歇下来。
白虎速度慢了下来,蚕丛看到缓缓落下的夕阳,心情颓败得无以复加,他捶胸顿足,嚎啕大哭。
又是一天一无所获。
白虎则蹲坐在石块之上,仰头伸着懒腰,它静静地看向远方平原,平原的尽头是大西海。
它身形庞大,威严无比,它依然是这个山区的王者,它睥睨一切。
不过,它大概能感知到这个年轻人的心情,于是一直蓦然呆立着。
蚕丛无言地观望着垂下来的夕阳,陷入忧思之中。
巴桑卓玛有着关外特有的野性美,她的美来自山川与河流,来自小草和大树,来自明月和清风。她是无拘无束的野狐,同样也是热情奔放的喜鹊。她教会了他什么叫人间大爱,同样教会了他男女之间最为宝贵最为神圣的爱情,这种东西并不是肮脏的,而是人类文明之所以延续的根源。
可是,他因为这种大爱而失去了她。他应该在她坠落悬崖的霎那间,不管不顾,立马追随她的脚身影跳下悬崖,或者说,应该立马骑上白虎,给予她最及时的救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