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会。”
“你怎么知道?”
“我了解你,也了解我自己。”
“也对,你这么好,还没等我撒泼,就把我哄好了。”小夭向后一躺,倒在毛球背上,双手枕在脑后,“哎,嫁了你,我真是想变泼妇都变不成啊。”
邶用灵力拉起她,直盯着她的眼睛,“怎么很遗憾的样子?要不,我成全你?”
小夭立刻满脸堆笑,“别,别,我知道你不忍心让我受委屈,相柳大人怎么舍得欺负小的呢?”
到了五神山,桐玥笑眯眯地走到俊帝跟前,俊帝抱起她,她嘟着小嘴奶声奶气地说,“爷爷,娘亲和爹爹要去打坏人,你要照顾我。”
这话逗得俊帝合不拢嘴,“好,桐玥的爹爹和娘亲是大英雄对不对?”
“对!”
“那桐玥就跟在爷爷身边,等爹娘回来了,再带你去玩,好吗?”
“好,我保证不打烂你的砚台。”
“没关系,爷爷知道我们桐玥最乖了,肯定不是故意的。”
桐玥朝着防风邶和小夭摆手,“爹爹,娘亲,你们走吧,记得早点回来,要是找不到回家的路,就让毛球送你们回来。”
小夭只是笑着,说不出话,在桐玥的小脸上亲了又亲。
邶朝俊帝行礼,“父王,我们走了。”
俊帝点头,“照顾好小夭。”
“我会的。” 又朝着桐玥摆手,“想爹爹和娘亲就告诉小姨,我们回来看你。”
“我记住了,告诉蓐收叔叔行吗?”
“行,小姨和蓐收叔叔都行。”
辞别了桐玥和俊帝,小夭和邶驾着毛球沿着东海一路向北,穿过鬼方家的地盘,换乘天马到防风氏族地。
还未落地,便见防风家祖宅门前一群人点起了炮仗。这是小夭第一次到防风谷,防风小怪亲自带着族人来迎接小夭。
一想到要去邶的住处,小夭觉得兴奋又无措,邶牵着她下马,笑着说,“做你自己就好。”
防风族长热情周到,向小夭一一介绍族中的长老和长子防风峥,又备了丰盛的酒宴,隆重欢迎他这位尊贵的儿媳,整个晚上都在笑,乐得嘴巴都咧到后脑勺。
邶说小夭不善饮酒,替她喝了几杯,便带着小夭回自己的房间。
小夭走在防风老宅里,用心感受着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这些草木砖瓦,是不是都曾见证年幼的相柳第一次来防风家时的样子,那时的他,第一次染了黑发,有没有慌张,有没有无措?见到这么多族人,有没有想要逃避?面对那些人的白眼,嘲讽,他有没有恼怒?有没有想要吃人的冲动?拿出数千冰晶时,看到那些人丑陋的嘴脸,有没有厌恶,有没有想过放弃?见到防风邶的母亲时,小相柳又是什么样的心情?紧张,期待,还是什么别的?
一时间无数个问题涌入脑海,百感交集。她走得很慢,仿佛是踩着相柳化身的防风邶初入家门时的脚印,一步步走到内宅,走向邶的院子。
邶大概猜得到小夭心中所想,耐心的陪着她慢慢走,那些往事随着脚步延伸,渐渐清晰。
路过一座小院子,邶告诉小夭,那是意映的闺房。一切都没有什么不同,跟其他女孩子的闺房一样,院中种了花草,借着月光远远望去,窗帘是淡淡的绯色,看不到里面。
终于来到邶的小院,这院子离主院很远,穿过防风峥和意映的院子才能达到。跨过拱门,小夭踏进防风邶的世界。
仲夏之夜,北地的晚风微凉,吹来一阵丁香花的香气。小夭抬眼看去,皎洁的月色下,一丛高大的丁香树花开正盛。小夭忍不住凑过去细嗅。
“你喜欢丁香?”
“喜欢。”小夭怎么敢说,她想起了前世在涂山璟的婚礼之后,她遇到一个妖怪,倚在丁香树下饮酒呢?
邶替她摘掉落了满头的丁香花,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想陪我在树下喝酒吗?”
“你怎么什么都记得?”
“我有九个头。”
小夭笑眯眯地,“防风公子不请我进去坐坐吗?你这屋里,可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物事,怕我看了去?”
邶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自然是有的,你自己进去看。”
小夭在房门口站定,不敢推门。
防风邶的房间,她想象过很多次,很多种模样,没成为义军将领的那些年,邶过得是什么样的生活?大荒中最风流倜傥的浪荡公子,他的房间会是个什么模样?如今答案就在眼前,她却不敢亲手揭晓。
邶看着小夭想推门又犹豫不决的样子,轻笑了一下,“王姬,邶再浪荡,也只是个二流世家的庶子,房间与别家的少爷,并无不同。”
“真的吗?” 小夭看着防风邶,眼中含泪,朦胧月色下楚楚动人。
邶闭了闭眼,轻轻点头,示意她推门,“进去看看。”
小夭鼓起勇气,推开门。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淡淡的月光透过窗子,洒在地面上。邶挥手点亮了灯火。
一进门,便见墙上挂着一幅仕女图,画中女子面若明月,色若莲葩,肌如凝蜜,额间一抹桃花胎记,身着淡绿色衫裙,坐在一张大案前,案上一个食盒,食盒里摆着各色糕点,女子右手拿着一枚刻刀,左手捏着一枚粉色的桃花糕,正聚精会神地雕琢。
小夭走上前去细看,猛地回头看着防风邶,那画上的女子,不就是她吗?
小夭指着画中人,眼睛瞪得老大,“这,画上的是我?”
邶眯着眼点头,“是。”
小夭眯着眼盯着邶,“你说我见不得人?”
“是你自己说的。”
小夭在他手臂上轻轻拧了一下,“臭妖怪。” 说着走近了端详那幅画,笔触洒脱,行云流水,可见画者功力。
“邶,你何时画的?”
邶轻咳了一声,“不记得了。”
小夭在他脸上落下一吻,“你把我画得这样美,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走进屋子,确实如邶所说,这屋子没什么特别的,墙上挂了几张大弓,墙角一个箭篓,一张桌案上摆着茶具,纸笔砚台,一个很大的笔洗。东南角的帘幕下,是一座壁龛,壁龛前点着香烛。
小夭看看邶,邶点头,她走过去,见壁龛里供着一尊木雕半身像,是一位年老的女子,面容憔悴却慈祥,小夭看得出来,这是邶亲手雕刻的。
“是母亲吗?”
邶笑笑地回应,“是。”
小夭动容,拉着邶走到蒲团前。
只有一个蒲团。小夭取了三柱香用火折子点燃,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头,伏在地上,很久都没有起来。
邶感受着小夭心中翻涌的情绪,太多的感激,太多的遗憾,已经无法用言语表达。此时无声胜有声,她不说话,他也知道她心中的千言万语。
良久,小夭起身,唯有眼角的红晕证明她哭过。她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闭着眼,虔诚地祝祷,“娘亲,我是小夭,是邶的妻子,求娘亲保佑邶和桐玥,平平安安,长长久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