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23章 长宁(1 / 2)错位的时光首页

我向来不喜欢陌生人站在我身后,更何况我正哭的一塌糊涂。我没有接受他的纸巾,站起来用袖子擦了擦脸:“祁先生。”

他收回手,淡淡一笑:“是我唐突了,只是实在没有想到什么叫你的好法子。”

“没关系。”我说。一边偷偷打量了一下他,他穿着黑色的衣服,手里抱着一大捧金色和白色的矢车菊,是来扫墓的吗?可之前从未见他来过。

他把手里的花束放在妈妈的墓碑前,站直身子:“刚刚不小心听到了一点向小姐说话,抱歉。”

我心里不大舒服,但还是规规矩矩的说:“没关系。”

“其实风挺大的,也没听清楚太多什么,”他又解释着,“只听见了向小姐问了一个有点傻的问题。”

我忍住皱眉的冲动:“是吗?”

“嗯,”祁落的眼神比我之前看到过的任何一次都要温和,“父母之爱无需问,因为的确是无论怎样,父母都会一直爱着自己的孩子。”

他其实有点多管闲事了,毕竟我和他真的没什么交集,但不管怎么说他应该也是出于好心,便调整了一下表情:“谢……”

我一个字的音还没发完,突然被人大力拽了一下,我往后踉跄了几步,吴叔叔一手抓着我的手腕,严严实实的挡在我和祁落之间,另一只手紧紧地握着拳:“谁让你和她说话的?”

我手腕快被抓断了,不过我还是不敢叫吴叔叔,他看起来太可怕了,从脖子上凸起的青筋到周身噼啪作响的红棕色灵力,哪怕我看不见他的表情,我也知道肯定能到吓死人的地步。

然而遭受了正面冲击的祁落却面不改色,语气如常:“二哥,别来无恙。”

“小晚,去找你哥,”吴叔叔松开我的手腕,咬牙切齿的说,“快去!”

我二话没说赶紧跑了,扭头看了一眼,吴叔叔还在怒瞪着祁落,末了狠狠地扇了他一个巴掌。我一路跑到卫生间,哥哥正在拼命洗脸,嘴唇苍白干裂,看见我吓了一跳:“小妹你干嘛快出去啊这里是男厕所!”

“别管那么多,你快点来,”我着急的说,“祁落在爸妈那里,吴叔叔快跟他打起来了。”

哥哥虽然一头雾水,但他也怕两个人在墓园里闹起来,赶紧撒腿就往回跑。可等我们回去的时候祁落已经走了,吴叔叔一个人站在墓碑间发愣。

“吴叔?”哥哥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吴叔你还好吧。”

吴叔叔盯着哥哥看了一会,虽然刚刚他打了祁落一巴掌,可他现在的表情却像自己被别人打了一般。好久他才回过神来:“没事。”

“祁……”哥哥说了一半赶紧改口,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那人走了?”

吴叔叔没回答,看样是不想回想起来:“没事了,咱们回家。”

“啊,哦。”哥哥结结巴巴的答应着,吴叔叔拍了拍他的头,领着我们往外走。

我揉着手腕,哥哥一眼就看到了上面的几道红印子:“怎么了?”

“吴叔叔刚刚抓的。”我小声说,“吓死个人,差点没断。”

“他反应就这么大吗?”哥哥忍不住嘟囔,“母猫护崽都没有他那么凶。”

“对啊,也算是长见识了。”我悄悄打量着吴叔叔。他为什么会那么生气?是因为祁落和我说话了吗,还是因为别的什么……罢了,这件事现在问吴叔叔,他状态那么差肯定不会说的,至少一个月内都不会说的。

吴叔叔回去的路上也在睡,睡的同样不安稳。我和哥哥的夜不能寐暂时结束了,但是吴叔叔的还没有,他的妻儿死于我父母去世的第二年,也是在冬天,是在一月,下个月吴叔叔还要去祭拜,只不过这次,他不会让我们跟着的。

对于他们我更没什么印象了。虽然在父母去世以后,我和哥哥的确一直在跟着吴叔叔一家生活,但那时我还小,连父母去世都懵懵懂懂的不记得,更别提其他了。吴叔叔更是把家里所有关于沈阿姨的资料全都收了起来,直到我长大才在电脑上查到有关的资料,在那之前,我甚至连她的长相都不知道。

沈阿姨有一张和灵献截然相反的、温柔至极的脸,面庞的轮廓温柔和善,一双漂亮灵动的眼睛仿佛会说话一般,哪怕在当年的像素下也能看的令人心动。我看到的那张照片是和吴叔叔的一张合影,那时两人都很年轻,吴叔叔握着她的手,一脸年少的意气风发,脸上的笑容比我看到过的任何一次都真实。

沈阿姨怀里抱着她和吴叔叔只有一岁的小儿子,关于他的记载就更少了,我折腾了半天居然只找到这么一张照片,估计是吴叔叔用了什么手段把资料都删干净了。我只能去问哥哥,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他儿子长什么样我都不记得了,更别提其他的……只记得他和你差不多时候出生的,比你早点。”

“那他去世的时候岂不是只有两岁?”我心里沉沉的。

“嗯,对啊,很小,”哥哥拍拍我的脑袋,“甚至连择灵都没赶上,小时候你和他关系可好了,成天追着他叫小哥哥,我听了都要吃醋。”

“你吃什么乱七八糟的醋。”我忍不住攻击回去。

灵士的择灵一般在五岁左右,会和自己的灵献达成一生的契约关系。

“那沈阿姨的等级高吗?”我又问哥哥,反正他也算是行走的回忆录,比资料鲜活多了。

“挺高的,特别厉害,”哥哥回答我,“你还记得上一个睚眦吧,还是在五十年前,那个灵士才二十岁就修炼到走火入魔被吞噬了。但是沈阿姨性子温柔,也特别有天分,哪怕她去世的时候,马上就要越四级了也一直没事。”

但沈阿姨虽然参加了大大小小的战斗和集训,灵力也一直平和,最终败给的却是病魔。当年她刚生下孩子不久就被查出患了胃癌,并且已经发展到晚期了,随着癌细胞的扩散几乎是治无可治。当时已经是总督的祁落把她接到了总督所,并请了全国的医生来医治,她却在一个晚上抱着孩子跳了湖,甚至都没来得及见匆匆赶过去的吴叔叔最后一面。

她的骤然离世给吴叔叔留下的痛苦应当是锥心入骨的。有关于他们的话题在家里成了禁忌,我和哥哥都小心翼翼的不会提起,吴叔叔这些年也一直没有再娶,过的生活同苦行僧一般。我小时候进过一次他的卧室,里面摆了一个小小的灵位,窗台桌子上满满的都是照片。

忌日过去以后,十二月份似乎就过得很快。哥哥在家安静了两天以后就恢复了,除了每天黏在我身边的时间长了点,其他的倒很正常。吴叔叔任职的学校终于结束了期末考试,但是年终了有一堆事等着他做,比如总督所的年终汇报什么的,我跟哥哥跑了好几个地方,帮他处理其他不是太紧急的事,基本上都是吴叔叔各个公司的年审、会议什么的,差点累个半死。

我到底还是没有把墓园发生的事情告诉何悠然,虽然我晚上回到家以后,他当天晚上就发信息问我怎么样。我总是觉得有点丢脸,我自己觉得自己是很少做这种孩子气的事情,那天在墓园发生的那么大的情绪波动,我也很不好意思,只是结结巴巴的搪塞了过去。他也没说什么,只是给我看了他新买的一堆点心,笑眯眯的说等他下周回家就可以寄给我了。

但何悠然派过来送花两个小纸人还一直放在我这里。他们很安分,从不去我的卧室,只在画室待着,安安静静的看我画画,或者靠在一起睡的很香。他们会说的话似乎也仅限于“晚晚”和“别难过”,现在大概是知道我不那么难过了,也几乎不怎么说了。

哥哥在家安分了小半个月,又开始蠢蠢欲动了,他知道吴叔叔去总督所汇报来回得三天,回来也得待到月底才会去北方老家祭拜他的妻儿,吴叔叔刚去总督所的第一天他就出去浪了,

到了晚上,我吃了饭窝在沙发里和何悠然聊天的时候,听见玄关处传来了小小的喧哗声,夹杂着一点醇厚悦耳的声音,我身子僵了僵,抬头看过去,哥哥和一个穿着衬衫的高大男人手牵手走了进来,一边有说有笑的。

“……”我有点想洗洗眼睛。

“小妹!我回来啦!”哥哥非常开心,走路一蹦一跳的,对着我打招呼,“这是宋长宁,我上午在医院碰到的!”

“你去医院干什么?”我警觉起来。

哥哥一脸虚弱,脚步一软:“我有点饮食失调……”

旁边的男人适时搂住了他,低声说了两句什么。

“……”从来没见过猪能得饮食失调的。我没理他,继续打字发给何悠然:“刚刚受到了一些视觉冲击。”

“你好冷漠啊,家里有没有吃的?”哥哥往厨房里探头探脑的。

“有中午的剩饭,想吃就热热。”

“哇你好过分,我就算了,怎么能给客人吃剩饭呢?”我往他的那个方向探头看了看,旁边站着的那个男人身材高大,甚至比哥哥还高了一些,穿着衬衫,带着一副金框眼镜,整个人一股出尘的清冷气息。

哥哥带回来的男孩子总是多多少少带了点烟火气,但这个人不一样,我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他长得倒是好看的——哥哥的男朋友就没有过丑的——皮肤苍白,眉毛是深棕色的,眼角微微上挑,是好看的丹凤眼。哥哥伸着手搂他,欢天喜地的说着什么,但他没什么表情,整个人一副淡淡的、爱听不听的样子,要不是眼睛一直看着哥哥,我可能会觉得他在神游。

“小妹,你要不要让他来帮你看看头疼?”哥哥从厨房那边远远的招呼我,鬼知道他今天怎么这么开心,“中医好像很管用的。”

“不用。”我没好气地说。就因为我的偏头痛,吴叔叔从我小时候就带着我跑遍了全国的医院,还去了几次国外,到最后我一进医院就反感,甚至头疼、呕吐,吴叔叔才被迫放弃了。

“你还吃不吃饭?”那个叫宋长宁的医生突然冷不丁的冒出了一句。

哥哥冲着我做了个鬼脸,两个人转身搂搂抱抱的去了厨房,我也懒得理他低头看手机,何悠然很激动的样子,已经连发了好几条消息:“怎么了怎么了?”“有好事要记得一起分享啊!”

我探头看了看厨房里正打开冰箱挑蔬菜的两个人,说着说着话就靠到一起了,我低下头缓缓地打字:“你确定想看?”

“可以啊,如果你方便的话!”他拼命表达自己激动的心情。

我举起手机,对着厨房里都快粘到一起的两个人拍了张照片,然后发给了他,他的沉默持续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然后打字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看起来好像很甜蜜。”

“辣眼睛。”我下了个结论。

我伸手去拿桌子上的水杯,余光里冷不丁瞟到厨房的方向,发现宋长宁的眼神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到了我身上,他手上还炒着菜,神色如常,眼神透过来的时候是不动声色的,我刚看到,他就像被针扎了一样缩回了目光,转头和哥哥说了些什么。

什么情况。我忍不住皱起眉头。

手机震了震,是何悠然发来一条消息:“没事,向先生可能应该有点与众不同的地方。”

我哭笑不得,暂时把刚刚看到的事情当成错觉扔在了脑后。

宋长宁那边开始问哥哥有没有什么忌口,哥哥的语气也越来越暧昧。我不想打扰他们两个,起身上了楼,不知不觉直接走到了顶楼的画室。

“晚晚,我有一件事想问问你的意见!”他发来一条消息。

“怎么了?”我打字回他,推开画室门走了进去,坐在我平常休息的时候坐的飘窗上,裹了条毯子。何悠然的两个小纸人顺着柜子滑下来,依偎在我身边。

“我们学校明年开春有一个交换学习项目,我看了一下,正好是和Z大交换的,专业也和我的相符,我还挺心动的。”

Z大?那不是吴叔叔上课的那个大学吗,就在青城。

“所以你要交换过来吗?”我打字,心里突然冒了点期待的小气泡。

“如果方便的话,吴老师也觉得可以,我还挺想过去的,”他回我,又是一个笑眯眯的表情,“当然一定要晚晚同意。”

“倒也不用需要我同意,”毕竟灵士可以自由的选择住在哪里,只要及时报备就可以,“而且我当然很愿意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