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善良来形容何悠然好像已经有点不恰当了,我现在甚至觉得他全身上下都散发着圣洁的光辉。我一开始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能做到最大程度的善良就是平等的考虑每一种可能性,包括未来的某天会和何悠然短兵相接的可能性。但何悠然从一开始就压根没想过这些,甚至对我和哥哥,这两个在他的观念里是夺走了他全部父爱的人,也能保留最大程度的善意。
我无言以对,只能抱着他,尽量不着痕迹的安慰着:“你才不可怜呢,每个人都很爱你。”
他不知道有没有听到我苍白的安慰。良久才从我怀里抬起头,嘴唇更苍白了:“晚晚,如果是你,你会恨吗?”
“恨是肯定会的,”我看着他的眼睛,“但恨了以后做出什么选择,比恨更重要。”
又是长久的沉默,他又缩回我怀里。我摸着他的头发:“不过我猜,你爸爸肯定不止想让你去捣个乱吧?”
“嗯?晚晚你怎么知道?”他来精神了。
“你说呢。他给你说的那么严重,让你恨和报仇,肯定不止是想让你捣个乱那么简单吧。”
他的脸皱成一团:“的确是。所以他还说我来着,说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
“那他想怎样,杀人放火?”
何悠然不说话了,一脸难堪。我无语:“还真是?又被我猜对了?”
他点点头。我捏了捏他的脸:“杀人放火可都是违法的。”
“我知道!所以我才说我不干嘛,”他抗议,“晚晚你别讲我了,我这两天已经天天被我爸骂了。”
“好吧好吧,我不说了。不过你爸爸同意你不干吗?”
他满脸不乐意:“我想不想做什么干嘛还要经过他的同意,我是成年人了。”
“话是这么说,不过你在大多数方面还是很幼稚,”我说,“既然他干涉不了你,你最近怎么还那么纠结啊?”
他的表情更痛苦了,最后一脸崩溃的低下头:“他说我不干就算了,我不干他也要自己干。”
“……”我真服了,祁落的脑子里面全是恶心的黑水吧。我勉强回了个:“哦。”
“哦?”何悠然的反应比我还激烈,“晚晚你怎么这么冷静啊?这可是大事!杀人放火啊!”
我反应了一下,他也愣了,我才意识到我好像不该这么平静,好像从一开始就猜到了会是这个结果一样。他也不该反应这么大,因为这件事他也没有说过和我有关系。
我生怕他看出来什么,赶紧找补:“因为你刚刚不是已经说过了他会这样做吗?”
“哦……哦,”他迷迷糊糊的点头,“原来是这样。”
“所以你是在难过是吗?难过你爸爸居然打算犯法。”
“一部分吧。我还在想怎么能阻止他,”他说的遮遮掩掩,“我不想让他这么做。”
“我也不想。能不能报警把他送去监狱。”
他的眼神里带着一丝祈求:“晚晚,能不能让我先劝劝他。他至少目前还没那么做,如果我能劝他回心转意就好了。”
我看着他的眼睛,无奈于他的知之甚少。祁落是现在没做什么事,可在此之前他已经明里暗里害了不少人了,只是我还不能告诉他,他已经觉得自己的生父是个混蛋,如果再得知养父更混蛋,他没准真的会崩溃。而且他说得没错,祁落目前什么也没做,和他之前那些没有证据的事一样,我压根没办法把他送进监狱。
“……好,因为他是你爸爸,”我摸着他的脸,“不过说实话,还是很难相信你爸爸会是这样的人。”
我的本意是想说,像祁落这样的人,居然能养的出何悠然这么好的孩子,可何悠然显然理解错了,拼命摇头:“晚晚,我爸爸一直挺好的,最近可能就是一时想不开,他也一直没和我说过这些,就算我知道了我也不会和他选的一样的。”
他俨然一副怕被抛弃的小狗的样子,我看不下去了,低头吻了他很久,他惊讶的挣扎了一秒就乖乖就范了,中途试图换口气,又被我拉着领子拽了回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也相信你。”我看着他水汪汪的眼睛,“我不会不爱你的,只是信息量太大了,我有点惊讶。”
“好,”他松了口气,“晚晚,我也爱你。”
“你有多大把握能劝动你爸爸?听你说的样子,他态度还挺强硬的。”
他有些烦躁:“我会尽力的。之前他一直都还挺尊重我的选择的。”
“……”真的很难相信祁落会尊重别人,但我还是说,“好,我支持你。”
我们互相依偎着坐在炉火旁,虽然周围一片黑暗,连个人影都没有,但有何悠然升起的火焰。他拿着根木棍拨弄着火苗,我说:“我一直觉得你的养父很爱你。”
他愣了一下:“难道不是吗?”
“如果他爱你的话,为什么要告诉你这种事?”
“可我有知道的权利啊,这是我父母的事。”
“那是自然,我不是说这个。我的意思是他自己想报仇就算了,为什么一定要让你也这么做?”
他不说话了,显然是没有想到这层,果然他那四处发散的善良也没有遗漏祁落。我又说:“我只和你认识了半年多,我都知道你不是那种睚眦必报的人,伤害别人的事你都不会做,可你爸爸抚养你长大,这种事他会不知道?”
他沉默了好久才苍白的辩解:“所以我觉得他是被仇恨冲昏头脑了,他那天的状态就很不对劲,像偏执狂一样。”
祁落是个偏执狂何止是一天两天的事,但我接着说:“那就更奇怪了,说起被仇恨冲昏头脑的话,我这里还有一个现成的例子。”
“啊?谁啊?”
“吴叔叔。”
他一脸震惊,几乎是一下子坐直了:“晚晚,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