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宸正于心中思量,学宫两扇残破的漆黑大门由内打开,一位身穿灰色布袍,发须凌乱,满脸沧桑的花甲老者出现在门前。
正是魏夫子。
魏夫子曾贵为太子师,彼时锦衣华服,风光无限。
如今却也像这残破的无涯学宫一般,变得褴褛沧桑。
见是宸王,魏夫子一双浑浊的老眼闪过一丝惊喜。
“今日一早有燕雀飞入前堂,冬鸟归巢,老朽就在想,莫非是有贵客登门?不曾想竟是宸王殿下。”
“老朽在此恭迎殿下。”
魏夫子双手作揖,毕恭毕敬地朝着墨宸鞠了一躬。
“魏先生免礼。”
“不知殿下今日是路过,还是专程前来?”
“自然是专程前来。”
“殿下快请入内。”
墨宸吩咐红莺在门外守候,孤身随魏夫子走进学宫。
“敢问殿下,今日是为何事而来?”
“父皇命孤担任本届群英论武的主臣,孤想请魏先生出山,担任孤的辅臣。”墨宸开门见山。
魏夫子闻言,面露惊愕之色。
“殿下,您……您当真让老朽担任您的辅臣?”
“不知魏先生意下如何?”
“老朽自是求之不得,只是老朽何德何能,能担此重任。”
“孤以为,修武道者,须先修武德,养心性。若论武德,放眼天下,恐怕无人在魏先生之上。”
“故而这辅臣一职,非你莫属。”
“老朽惭愧,老朽如今只是一介布衣,即使殿下有心,圣上怕也不允。”
墨宸微微一笑:“魏先生不必多虑,只要你应下了这门差事,孤自会说服父皇。”
魏夫子眼中泪花闪烁,心中激动万分。
一年前他受太子癫症发作一案牵连,被贬为布衣。
本已万念俱灰,以为此生再无出头之日,只能在这无涯学宫了却残年,却不曾想眼前这位不能修炼武道的孤王,竟然重新给了他希望。
魏夫子双膝一弯,跪倒在墨宸面前,声音微微颤抖道:“老朽若有幸辅佐殿下,必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魏先生言重了,我等所为皆为国事而已,起来吧。”
墨宸话落,轻轻抬手,魏夫子双膝立刻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无形托力,竟将他托起身来。
宸王明明不通武道,怎能隔空运力?
魏夫子心觉惊讶,却也不敢多问。
墨宸又道:“孤还有一事,想向魏先生请教。”
“殿下请讲。”
“一年前太子突然癫症发作,事发之前,他是否曾来过无涯学宫?”
“啊!这……”
魏夫子正是因为此事被贬作布衣,他哪还敢再妄自提起,何况夏皇早已颁下圣旨,妄议者斩。
墨宸看出魏夫子的担忧,微微一笑,道:“这里并无他人,魏先生无需顾虑,但说无妨。”
魏夫子迟疑片刻,颔首道:“诚如殿下所言,太子癫症发作前一日,确实曾来过无涯学宫。”
“他为何事而来?”
“太子知道老朽喜欢饮酒,故而特地给老朽送来蜀国进贡的美酒佳肴。”
“当时你观他面色,可有异常?”
“神色并无异常。只是心神有些不定,太子曾与老朽提及虚空幻象,似乎深受困惑。”
“虚空幻象?”
墨宸眉头微微一蹙:“难道是虚灵?”
“殿下亦知虚灵?”
“凡入灵虚境者,可见虚灵,倘若心性不定,受那虚灵蛊惑,心中易生魔障,以致癫狂。”
听了墨宸所言,魏夫子心中一阵惊愕。
天下武者众多,但知虚灵者极少。
因为只有踏入灵虚境,才能得见虚灵,而入灵虚境者,从不肯承认虚灵的存在,故而正统书卷中并无关于虚灵记载。
谁知不能修炼武道的宸王,竟对虚灵这般了解。
“殿下,关于虚灵,您……您是如何知道的?”
墨宸并未回答,而是反问:“所以太子当时已入灵虚境?”
魏夫子点点头:“事发一个月前,太子刚入灵虚境。”
“他才年过四十,便已入灵虚境,必是辅以丹药强行突破,心性未定,怕是受不住虚灵蛊惑。但刚入灵虚境不过月余便狂性大发,似乎又太早了些。”
“殿下似乎对虚灵颇感兴趣,莫非是想查清当年陆宗师……”
魏夫子欲言又止。
墨宸微微一笑:“陈年旧事,不提也罢。”
“群英论武在即,还望魏先生好好准备,协助孤办好差事。”
“老朽定不辜负殿下期望。”
“走了,魏先生保重。”
墨宸言毕,转身大步离开。
望着那孤高绝俗的背影,魏夫子在心中暗暗叹息:“宸王心性远甚常人,堪比宗师,倘若当年武脉不曾受损,必有非凡成就,可惜,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