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妙音抬起下巴,娇俏的脸蛋好似覆上了一层寒霜,“我问你,你跟我爸说了什么!”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你难道不知道他有心脏病吗?我没跟你说过他受不得刺激,不该说的话别乱说?你和我的恩怨,冲我一个人来不行吗?!”
邓如烟几次想要开口,可在周妙音这番咄咄逼人的质问下,愣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医生说他原本能撑到明年春天,你却偏要把那些话说给他听!”
“我不是有意的……”
“那就滚!”
“我都说了我不是故意的!”
容辞自始至终都没吭声,只是皱着眉头站在周妙音身旁,像是在保护她。
不管处于什么立场,有些家庭内部的事,她确实不太适合多嘴。
姬天赐皱着眉走到周妙音身边,小声说道:“你先冷静冷静。”
“我不需要冷静,你赶紧带她走!”
男人的手刚搭上她的手臂,她反应就极其激烈,几乎是尖叫着喊:“滚,我叫你带她滚!我爸欠你们的都还清了!你们两个给我滚!”
周妙音情绪太过激动,姬天赐只好按住她的肩膀,想让她平静下来。
可她不让任何人靠近,不顾自己看不见,直接往后退。
姬天赐的眼神变得愈发深沉,下巴紧紧绷着。
周妙音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容辞靠得很近,真切地感受到她此刻的紧张与脆弱,感觉哪怕是一点点细微的刺激,都能让她瞬间崩溃。
容辞反手握住她的手臂,轻声唤道:“妙音……”
她刚喊出“妙音”,就见那张毫无血色的脸,那双仿佛要滴出墨来的眼眸猛地闭上,整个人直直朝她倒了过来。
容辞心里猛地一紧,惊恐地喊道:“妙音!”
还没等周妙音的全部重量压到她身上,另一股力量迅速将周妙音接住。
姬天赐迅速抱起昏迷的周妙音,他冷峻的面容此刻格外阴沉,好似能拧出水来,“快叫医生!”
虽说亲人离世、家属晕倒在医院这种情况并不少见,但病人的特殊身份——尤其是那位男性病人的身份,让医生们都格外小心谨慎。
容辞守在床边,床上的周妙音面色惨白,几乎和白色的床褥、枕头融为一体。
安庭深得到消息赶到医院时,病房门外只有邓如烟一个人,她看上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失魂落魄,仿佛生病的不是周妙音,而是她自己。
他走上前去,微微皱了下眉,“如烟。”
大部分事情他都已经有所耳闻。
邓如烟仰起头,望着眼前这位俊美又儒雅的男人,嘴唇动了动,喃喃道:“我不是故意的……”
泪水很快涌上她的眼眶,“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安庭深依旧皱着眉,轻声安慰:“没人怪你。”
她摇着头,泪水顺着脸颊无声滑落,“他们都怪我……连他也怪我。”
这个“他”指的是谁,两人心里都清楚。
“别想太多,”男人语气温和,“周老刚去世,他们心情肯定不好,天赐不会怪你的。”
邓如烟盯着地板,自顾自地笑了笑,“刚才周妙音晕倒了,他比谁都着急。”
她看得真切,姬天赐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藏不住了。
安庭深抬眼望向病房,“周妙音怎么样了?”
“不知道。”
“进去看看吧,她和周老感情深厚,受的打击肯定不小,”男人低沉的声音沉稳有力,“情绪波动大也正常,天赐见她晕倒,肯定不能不管。”
他们推开门走进病房,周妙音仍躺在那里,脸色白得像纸一样,透着一种不正常的虚弱,仿佛所有的精气神都被抽走了。
容辞听到动静抬起头,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又低下头去。
姬天赐修长的身影伫立在窗前,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完全猜不透他此刻的情绪。
没过多久,医生推门而入,还没等容辞开口,站在窗前的姬天赐已经先一步发问:“她怎么样了?”
“周小姐身体没什么大问题,只是因为怀孕加上过度悲痛,才一时晕倒。”
容辞听到前半句时,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些,可听到后半句,整个人瞬间僵住。
她愣愣地看着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机械地问道:“什么?”
隔了好一会儿,才完整挤出一句话,“你说……她怀孕了?”
医生瞧着容辞满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不禁有些诧异:“你们家属居然不知道吗?这位小姐已经怀孕三个月了。”
怀孕……三个月。
邓如烟往后退了几步,转身就要离开病房,可身旁的男人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眼神复杂,低声唤道:“如烟。”
“放开我。”
“你冷静点。”
邓如烟几乎是脱口而出地吼道:“我很冷静,放开我!”
她使劲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安庭深,求你放手,让我走,你还想让我留在这儿干什么?看他们一家三口团圆吗?!”
男人仍旧没有松手,紧紧扣住她的手臂,面无表情地往外走。
邓如烟神情呆滞,任由他拉扯着,不再反抗。
走到门口打开门,安庭深抬头看向站在冷光下沉默不语的男人,冷漠地开口:“好好想想,你要怎么抉择。”
容辞只觉得手脚冰凉,整个病房好似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她的内心空荡荡的。
“出去。”
容辞深吸一口气,冷静地说道,“你刚刚也听到医生的话了,她现在不能再受到任何刺激。”
姬天赐的目光久久停留在病床上那张苍白的面容上,随后缓缓移向她盖着被子却依旧显得平坦的腹部。
他的五官和轮廓宛如化作了冰冷的雕塑。
怀孕。
这种感觉难以言表,只觉得手掌发热、微微颤抖。
容辞看着他迈步离去,盯着他的背影,声音沙哑地说:“我想,不管你对她有没有感情,也不管你是选择她还是邓如烟,在你心底应该有杆秤,抛开其他恩怨,你从始至终都亏欠她。”
姬天赐冷冷问道:“你想说什么?”
“这个孩子,如果她想留下,和你无关;要是她打算放弃,同样和你无关。”
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指推开了门,容辞听到他清冷的笑声,好似着了魔一般:“我去处理周老的后事,至于孩子——”
“我的孩子,别人无权置喙。在我回来之前,我希望看到她和孩子都平平安安。”
门开了又关上,很快又恢复了寂静。
走在走廊外的男人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如烟呢?”
医院的地下停车场里,安庭深站在空旷的地方,淡淡地瞥了一眼被锁在车里的女人:“孩子是你的,还是他的?”
“有区别吗?”
安庭深儒雅的眉目间透出一丝锐利,冷笑着说:“你打算怎么处理?”
那边一片寂静,安庭深从大衣口袋里掏出烟和打火机,点燃后重重地吸了一口,平静地问道:“或许,我该问的不是你打算怎么处置那对母子,而是你打算怎么对待如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