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泽松开手,满眼玩味地看着她。
“那你自己选,是死在这,还是去祸害傅玉同?”
林念瑶霎时抿紧了双唇。
崔泽轻声提醒:“雪天路滑,跑的时候记得提起裙摆。”
林念瑶闻言放下双手,攥紧了襦裙。
“跑。”崔泽道。
他蓦然转身,直面连排的刀锋。
“多谢诸位宽容,‘遗言’算我说完了。”
“不过,说完遗言不等于我会束手就擒。”
护卫中传出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
“不妨事。”
“我等也是领命行事,双方各凭本事便是。”
崔泽眯起双眸,率先发动。
他踢起地上的雪,在雪雾迷蒙中夺下一把刀,替林念瑶撞出一个豁口。
林念瑶提裙直穿而过。
傅玉同的府上她很熟悉,在风雪中也不至于迷路。
崔泽不恋战,更不下死手。
他且战且退,一路引着护卫往兴义街上傅玉同的府上去。
林念瑶很快跑过第一条街,傅玉同的宅子近在眼前。
偏偏这时雪下大了,地上的雪越积越深。
她错踩一步,一脚绊进雪窝里,整个人摔了下去。
摔下去的她还挡住路,阻慢了崔泽的脚步。
护卫乘机而动,将两人团团围住。
刀锋越来越近,林念瑶被巨大的恐惧冲击到爬都爬不起来。
已经无路可逃。
崔泽没有慌乱,也没有责备。
他只是沉下声音:
“站起来,接着再跑。”
说罢,他将刀一横,任大雪簌簌而落。
大雪落过在他高束的马尾上,落过他的睫羽,覆满他手中的横刀。
护卫步步逼近,再近一寸就能要了崔泽的命。
两方都明白,崔泽的生死会在下一瞬见分晓。
此瞬将过,崔泽刀出如电。
他刀上覆的雪随刀而动,洒遍周遭。
洒出的雪势如满月。
护卫们被满目的雪遮住视线,犹豫了半瞬。
在这分犹豫间,崔泽破满月而出。
他七步七斩,每一斩都用刀背撞断敌人一处关节。
七步过后,三人倒下。
满圈的包围终被破出一个豁口。
林念瑶趁着生门大开,直奔傅宅。
崔泽雪下守关,一人一刀阻挡追兵。
林念瑶冒着风雪冲到傅宅门前。
哪知门前的小童见势不对,竟唤来同伴,合拢了大门。
雪实在太大,林念瑶拼尽了全力,依旧迟到一步,被挡在门外
她只能扑在完全封闭的门前,用命拍门。
“开开门!我是林念瑶!”
“你们认识我的!”
“玉同请我进府中赏竹,奉我为贵客,你们都不记得了吗?!”
傅府大门紧逼,毫无回应。
隔着厚重的朱门,林念瑶听到了大门卡上门栓的声音。
她面如死灰,倚着门一点点滑了下去。
许是崔泽鏖战太久,又许是他背后的伤吞尽了他的力气。
崔泽的刀越发地慢。
而在他身前,冒出来的公主府护卫越来越多。
又是横来一刀,崔泽招架不住,只能就地一滚勉强躲开。
他趁势起身,半跪在雪中。
护卫们几乎将刀锋压到他颈上。
崔泽的手虽握着刀,提不起刀与敌相抗。
他喘了一大口气,勉强缓回一些力气。
护卫中又是那道中气十足的声音,问他:
“你未杀人,我许你一个遗愿,你可有话说?”
崔泽用刀撑着,站起身。
护卫们都以为他要说话,没有阻拦。
不想崔泽一抬手,竟将刀朝身后掷去。
横刀锋利,擦着林念瑶的头顶,如箭一般穿破大门。
刀铿锵坠地,正落在傅宅前院中,肖七的脚下。
崔泽手中已无兵刃。
那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又道:
“不说话,我就当你没有遗愿。”
崔泽回望一眼。
他从破开的缝隙中扫到肖七的身影,忽然高声道:
“肖大人!刀锋已到,阁下还要避而不见吗?”
一听是肖大人,护卫们的神色一齐变了两变。
肖七不欲蹚这趟浑水,故意装作听不见。
结果崔泽趁着护卫们迟疑,又喊:
“我夫人正跪在你面前的大门外,小心她死了,血溅到你身上。”
“她可是广平侯府的长女,当年为爹娘千里扶灵。”
“怕你不知道,特地告诉你。”
“陛下说过,会替逝世的前任广平侯好好照顾她。”
“这事傅大人很清楚。”
“我们死后,陛下若是发作,寻人问罪,你们正好搭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