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仁宗天子接过纸条,仔细一瞧,上面写着:“可笑,可笑,误杀反误告。胡闹,胡闹,老庞害老包。” 一共十八个字。天子看完,心里明白,这明显是庞吉自己误杀了人,却还想反咬一口,陷害别人。再看这笔迹,似乎有些眼熟,他猛然间想起忠烈祠墙上的字,和这纸条上的字体如出一辙。不愧是聪明绝顶的帝王,他心里暗自思忖:“这帖子肯定又是那个人写的。他之前做的事情都是光明磊落的,可为什么行事却总是这么神神秘秘,怎么都不肯露面呢?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看来也只能继续催促包卿查办此事了。” 想着,便把奏折和纸条一起扔在一边,下令将此案交给大理寺审讯。庞贼看到圣上从奏折里翻出纸条,顿时吓得脸色惨白,魂飞魄散,仿佛被抽去了脊梁骨。那些联名上奏的人,也都吓得不轻,心里七上八下,像揣了只小兔子。
散朝之后,庞贼偷偷把廖天成拉到一旁,惊慌失措地问道:“这纸条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廖天成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他把刘三捆绑起来,就是为了把老师您和我引出去。然后趁这个时候,把纸条放在奏折背后。都怪我太粗心大意了。” 庞吉听了,连连点头,安慰道:“没错,没错。贤契你别往心里去,这种事谁能料到呢?”
到了大理寺,庞吉自知无法隐瞒,只好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经过如实说了出来,只求文大人在皇上面前帮忙美言几句,婉转复奏。文大人无奈,只好将庞吉畏罪的情况如实向圣上陈奏。圣上传旨:“庞吉罚俸三年,不准抵销;联名的人罚俸一年,不准抵销。” 同时,圣上又暗中传旨给包公,务必抓住那个题诗杀人的人,限定时间,严格查办。包公领了圣旨,回到开封府,便和展爷、公孙先生一起商议对策。可想来想去,毫无头绪,一点办法都没有。没办法,包公只好让王、马、张、赵四人也天天出去四处查访。然而,他们就像大海捞针一样,一点线索都没有。偏偏又赶上隆冬时节,年关将近,转眼间就到了新春。过了元宵佳节,眼看到了二月,包公屡次接到圣旨催促,可还是毫无进展。幸好圣上对他恩宠有加,还没有责怪他。
一天,王朝和马汉凑在一起商量。王朝说:“咱们天天出去查访,估计大家都知道了。既然大家都知道了,这事儿就更难查了。要不咱俩悄悄出城,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新情况。贤弟,你觉得咋样?” 马汉点头道:“出城是个好主意,可不知道往哪个方向去呢?” 王朝说:“咱们随便走走,肯定是往热闹的地方去打听消息,总不能往偏僻的地方跑吧?” 两人商量好后,便脱去校尉的官服,换上便装,离开了衙门,朝着城外走去。
一路上,两人欣赏着明媚的春光,只见许多人身上佩戴着香袋,手里拿着鲜花,他们好奇地打听后才知道,原来是花神庙开庙,热闹非凡,今天正是开庙的正日子。两人一听,顿时来了兴致,满心欢喜地随着众人来到花神庙,四处游玩。他们看到后面有一块空地,十分宽阔,搭着一个极大的芦棚,里面摆放着许多兵器架子。那边还有一座单独的客棚,里面坐着不少人。其中有一位少年公子,年纪大约三十岁左右,眉毛横竖,眼睛瞪得像铜铃,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王、马二人见了,便向旁人悄悄打听,这才知道此人姓严名奇,是已故威烈侯葛登云的外甥。这严奇为人极其蛮横霸道,坏事做尽,无恶不作。因为他喜欢寻花问柳,眠花宿柳,就给自己起了个外号叫 “花花太岁”。他又怕有人欺负他,便花了大价钱请了无数打手,自己也跟着学了些拳脚功夫,就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所以在花神庙开庙期间,他在庙后搭了个芦棚,专门用来比试棒棍拳脚。结果一连几天,都没人敢上前和他比试,这让他更加心高气傲,觉得自己肯定没有对手了。两人正看着,只见外面一群恶奴连推带搡、连拉带架地押着一个女子走了进来。这女子哭得梨花带雨,十分可怜,被众人簇拥着走过芦棚,进了后面的敞厅。王、马二人心中十分纳闷,不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又看见一个婆子从外面闯了进来,大声叫嚷道:“你们这群强盗!大白天的,竟然敢抢良家女子,还有没有王法了?你们要是把她完好无损地还给我,那就算了;要是不放人,我这条老命就跟你们拼了!” 众恶奴一边阻拦,一边大声吆喝。突然,从棚内又跑出来两个恶奴,恶狠狠地说道:“刚才公子说了,这女子本是府里的丫鬟,私自逃走了,一直没找到,还拐走了好多东西。今天既然碰到了,就把她抓住,还要追问她拐走的东西呢。你这老婆子赶紧走,要是不听,公子说了,就把你送到县衙去!” 婆子听了,急得放声大哭,又被众恶奴往外拖拽。她一个老婆子,怎么经得起这样的折腾,脚不沾地就被拖了出去。
王朝看到这一幕,便和马汉使了个眼色。马汉心领神会,知道是要跟上去打听个究竟。二人随后也出了芦棚,刚走到二层殿的夹道,就看见外面进来一个人,迎头拦住众人,大声说道:“有话好好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说清楚!” 这人声音洪亮,就像洪钟一般,身材高大魁梧,紫微微的面皮,满脸黑漆漆的胡须,一身军官打扮,更显得威风凛凛,气势不凡。王、马二人见了,不禁在心里暗暗叫好,赞叹不已。只听恶奴不耐烦地说道:“朋友,这事儿你别管。我劝你有事儿就去忙你的,没事儿就赶紧走,别自讨没趣。” 那军官听了,冷冷一笑,说道:“天下人管天下事,有什么管不得的?你们不跟我说,何妨跟众人说说呢?要是你们不肯说,让那妈妈自己说总行了吧?” 众恶奴听了,嚷嚷道:“伙计们,听见了吧,这家伙看来是管定了。”
这时,只听婆子哭喊道:“军官爷爷,快救救我啊!” 旁边的恶奴抬手就要打婆子。只见那军官伸手轻轻一隔,恶奴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倒退了好几步,疼得呲牙咧嘴,胳膊甩个不停。王、马二人看了,心里暗自高兴。又听军官安慰道:“妈妈别怕,慢慢说。” 婆子哭着说道:“我姓王,这姑娘是我街坊。她母亲病了,在花神庙许了愿,说病好后就来烧香还愿。现在她母亲虽然病好了,但还没完全康复,所以求我带她来还愿,没想到竟被他们给抢走了。求军官爷救救她吧。” 说完,又痛哭起来。军官听了,眉头一皱,说道:“妈妈别哭,我帮你把人找回来。”
众恶奴刚才见那军官轻轻一抬手,他们的同伴就吃了大亏,便知道这军官身手不凡,功夫了得。他们担心婆子说出实情后,军官会先拿他们开刀,于是一个个脚底抹油,溜到后面,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花花太岁严奇。严奇一听,顿时火冒三丈,暴跳如雷,心想:“今天要是不露露本事,以后别人还怎么服我?” 于是,他大喝一声:“带路!” 众恶奴狐假虎威,跟在后面,来到前面,大声叫嚷道:“公子来了!公子来了!” 众人见严奇来了,一个个都为那军官捏了一把汗,心想这太岁可不是好惹的,就像一只凶猛的老虎,谁要是惹了他,准没好果子吃 。
王、马二人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眼见恶霸严奇气势汹汹地赶来,心里明白一场激烈的较量在所难免,他们暗自担心军官孤身一人,寡不敌众,心里想着:“要是他遇到难处,我们可得上去帮他一把。” 可那军官眼观六路,早已发现严奇等人,他轻轻拍了拍哭泣的婆子,示意她安心,随后便大步迎了上去。众恶奴跟在严奇身后,张牙舞爪地叫嚷着:“就是他,就是他多管闲事!” 严奇抬眼一瞧,只见眼前的军官身材高大魁梧,宛如一座巍峨的山峰,心里不禁暗暗吃惊,寻思道:“这人个头这么大,我该不会不是他的对手吧?” 但他仗着人多势众,还是硬着头皮,恶狠狠地说道:“你这人怎么这么不懂规矩,谁让你多管闲事的?”
那军官倒也客气,抱拳赔笑道:“并非在下爱管闲事,实在是看到那婆子神色慌张,哭得可怜。人都有恻隐之心,还望公子高抬贵手,放他们一马。” 说罢,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如果严奇有点眼力见儿,就该顺着台阶下,和这军官交个朋友,说不定日后还能有个照应。可这恶贼却把人家的客气当成软弱,以为这军官是外乡人,好欺负,简直就是拿鸡蛋往石头上碰,自不量力。他眼珠子一翻,骂道:“好你个狗东西,谁让你多嘴的!” 说着,冷不丁地飞起一脚,像出膛的炮弹一样,直朝军官面门踢去。这恶贼还以为自己这一脚是偷袭,趁着军官作揖的功夫,对方肯定来不及防备,这一脚下去,准能把军官踢得鼻青脸肿。
哪知道,那军官不慌不忙,眼疾手快,看着严奇的脚快要踢到跟前了,他轻轻一扬手,像拂去一片羽毛似的,在严奇的脚面上轻轻一拂,同时口中说道:“公子,别太过分了!”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严奇 “哎哟” 一声惨叫,整个人像被抽去了筋骨,半天都爬不起来。众恶奴见状,顿时炸了锅,叫嚷道:“你这家伙竟敢动手!” 说着,一窝蜂似的全都冲了上去,想着 “好汉难敌四手”,人多总能占到便宜。可他们万万没想到,那军官就像一阵旋风,双手左右一分,那些恶奴就像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东倒西歪地摔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谁还敢再往前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