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雄,过来跪拜你连叔叔。以后,你跟从他念书,要喊他先生,明白吗?”
孙千总军中临时有事,送文雄过来的是他亲爹萧运基,也是那日连云开遇见的蓝衣人。
萧运基是个谨慎之人,在孙千总家当管事,但总管却是查氏从娘家带来的,很显然,查氏并没有将他视为自家人,因受制于人,所以这萧运基在孙家也是时时小心,处处谨慎。
好在这儿子聪慧机敏,颇能察言观色。父亲受制于人,他自然看在眼里,所以多数时候,他是抿着嘴唇不多言一个字,免得给父亲添麻烦,比如,那日骄纵的婵儿非要他弯腰当她的上马石,他也咬着牙,一声不吭地忍着。
那孩子见了连云开,连忙曲了双膝,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砰,砰,砰”照着地面的大青石板,对着连云开连磕了三个响头:“先生在上,请受文雄一拜!”
“好孩子,别在这里磕了,这大青石板硬着呢!回屋去!”连云开连忙扶起那孩子,见他额头鼓起了一个小小的灰包,满心心疼。
“谢先生!”那孩子站起来,裤子也来不及拍,就跑进中厅,帮连云开搬来一张太师椅,接着又进院子,帮他爹搬出一只椅子,放在一旁。
“这孩子颇有眼力劲,且纯孝,是个可造之材!”连云开满意地看着萧文雄,又看着充满期待的萧运基。
“文雄,知道为什么你母亲给你取这个名字吗?就是希望你文才雄盛,将来可成国家栋梁之才。所以不要辜负了你母亲的期望。”连云开听说这名字还是萧文雄的母亲取的,不由佩服起那未曾谋面的女子。
他不由得想起夫人秦漱玉。暗想她倒才华绝伦,为时人所惊艳,然而,她却只要求自己将连玉姐弟抚养成人,做个凡夫俗子,不强求出人头地。或许是勘破红尘,但或许,更是怕要求高了,物极必反,招致自己不满?天底下的父母亲,哪个不希望孩子成龙成凤的呢?想起她最后要自己抱抱这俩孩子,也是因为对这姐弟的命运,充满了担忧
“文雄啊,爹这辈子,家里穷,只进村里的私塾发了个蒙,马马虎虎认得几个字,能算几笔账。连先生也不是外人,爹也就不避嫌了。咱爷俩寄人篱下,爹可以为奴,儿子你不能,爹要你将来伸直腰杆做人,堂堂正正的,爹还指望你,有朝一日考中秀才,中个举人,你母亲九泉之下也心安了,爹爹每日弯腰打拱,见人装笑脸,这辈子没面皮的事做尽也值了!”
那萧运基说到伤心处,竟然忍不住用衣袖擦擦眼角,显然,在这孙府,虽说是在他小舅子家当差,但那委屈,大抵也是满满地塞了一肚子。素日,找不到一个可诉说之人,今日见到连云开,见他遭际与自己差不多,遂有知己之感,也不避嫌疑,竟将自己的肺腑之言和盘托出。
连云开见这素日沉默谨慎之人,此刻将自己袒露无余,想必是对这孩子充满了内疚之情,也对自己充满了期待,暗想一个憨直的男子,不得不委曲求全,只为自己孩儿将来能成材,可怜天下父母心。
“萧兄你放心吧,你这孩儿在我这里,就跟我自家的孩儿云儿、玉儿一样。但在课业上,我也是一样严厉到底的。背不来书,对不来课,我的戒尺可是不认人的。”
连云开虽然是微笑地看着萧运基,但言语却是严肃的,他始终以为,读书是一桩严肃之事,容不得任何敷衍和胡来。
“这样最好!文雄遇到您这样不徇私情的先生,我就放心了!”萧运基大喜,不由得抓抓后脑勺,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正欲跪拜,连云开一把拉住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