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的确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了。要考试,跟他们蛮横起来,对自己不利,好汉不吃眼前亏嘛。
连玉慢慢站起来,绝望之余,正准备走,突然看见一个青绿色长衫的男子走过来,拦住了小二和壮汉:“这位公子是我同乡,请不要为难他,今就让他跟我住一间房吧!”
连玉有些诧异,待她抬头看清楚那男子的面孔,她不免有些气恼,原来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李游。
她暗暗想,我这辈子究竟是哪里得罪这家伙了,走到哪里都是会撞到他。骑马撞不上亲家,骑驴偏撞上亲家了。
“秀才,算你运气好,遇见大善人了,这位沈公子愿意与你合住,你看如何?”小二见李游愿意接纳,自然也就不好说什么,顺手推舟。
“多谢你的美意,我还是换家客栈吧!”
连玉见那李游望向自己的眼神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骄傲,她仿佛受到了羞辱一般,挎起包袱,扭过头去,准备离开。
“你能去哪呢?”李游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我昨天也是一路找过来了的,都住满了,就这家,性价比还算比较高,住远了,你赶得及吗?”
“我不用你管!”连玉欲挣脱他的手:“我就不信,没有他们,我就住不了客栈。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你!站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不要太任性!”李游紧紧地握紧她的手:“这种日子,这个时辰,你,能找到一个人住的房间吗?跟我住,总比,跟别人,安全!”
连玉被李游一说,有些迟疑了,可是,她看到李游带着几分得意神情的脸,暗想,为什么每次都要被这个男子得逞?难道前世果真欠了他?所以,这一生,要跟他纠缠不清?
唉,都是命!思来想去,连玉最后还是选择妥协,为了明天的考试,她一身男装,若果真找到了客栈,与其跟一个陌生男子同住一屋,还不如跟李游共住一室,想来,他亦不会为难自己,连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跟李游别扭,不是冤家不碰头。
连玉只得跟着李游慢慢上楼,推开门,见是一间雅间,内外有两个房间,大约,这是专为富家公子准备的,他们一般都带着书童,订客房的时候,专挑这种套间,给小书童一间陈设简单的小间,自己则住比较宽敞、装饰考究的雅间。
通常,他们一住就是十天半月,提前将考场和附近打听清楚,以便考试时不慌张。有的则是趁机脱离家庭的管教,来到省城,结交名流,或者找上等青楼,附庸风雅一番,也枉十年寒窗一场。但家庭境况比较窘迫的考生,则会选择提前一两天赶到省城,因为,他们实在付不起考试前疯涨的费用,而连玉,或者还有李游,只能提前一天赶到。
“你有没有觉得,我是你生命中的福星?”李游将自己的书和文房四宝等物什抱到小房间,将大房间留给连玉,他抱书经过连玉身边的时候,突然凑近连玉,来这么一句。
连玉看他来回倒腾,内心里涌上一阵感动,这回听他这么一说,反而这人,虽然嘴巴端的是可恶,但人,却真的并不坏,可她却不愿意,让李游看出来。从他就跟着别人嘲笑自己,捉弄自己,看自己窘迫难看,所以,在她的心里,他就是那个坏心肝的谬种。
一直以来,她不愿意承认李游对自己的好,她也想问自己,为什么?因为他嘴巴损?因为他不像文雄哥哥那样,诚实,憨厚,为人质朴?还是因为他有着小商人的计算和精明?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小滑头和小伎俩?
父亲也一直让自己不要离李游太近。他不喜欢这个年轻人,他觉得,李游年纪轻轻,却没有少年的清纯之气,不通透,太过务实计算,身上没有他连云开当年那一股子青春的冲劲,乳虎啸谷,鹰隼试翼。
他总是,要么闷闷的,像一枚哑炮,要么,一出口,就尖酸刻薄,噎得你说不出话来,用一双冷眼,冷冷地窥视着周匝的一切,充满提防和警戒,太过早熟的孩子,通常过早变得暮气沉沉。
她不觉把李游与谢轩对比,谢轩虽然也有手腕,也厚黑,但谢轩是那种松松爽爽的人,杀伐决断,他的厚黑,带着一股霸气,那是他的家庭赋予他的,他不用像李游一样,去锱铢必较地计算得失。但,那种公子哥的散漫和不在意,却是在李游身上看不到了。总之,这是一个沉实而有责任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