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男人笑嘻嘻地告诉连玉:“恩科副主考顾大人,死在醉香楼头牌的床上,可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连玉的脑袋“轰隆隆”一声,有东西在垮塌。
“这位大哥,您说的醉香楼头牌,可是念奴娇翠玉姑娘?”
连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新鲜!这醉香楼,能有几个头牌?不是翠玉姑娘,还能有谁?”
胖男子带着几分讥讽,斜瞥了一眼连玉,仿佛在怪她孤陋寡闻,又怪连玉喋喋不休,打扰了他的兴致。
“她怎么会这样?”
连玉顿时僵在那里,她的心头,突然一冷,仿佛谁,兜头浇下一桶冰水,浑身冷透!
“唉!”一个瘦瘦的蓝竹布男子,长叹一声,脸色煞白。
连玉仔细观察此人,凭借女人的第六感觉,这男子,或许与翠玉姑娘有某种瓜葛。
于是,连玉挤到他身边,低声问:“这位公子,方才小弟听到您长叹一声,莫非,您是在同情翠玉姑娘?”
“她她终究不过是一个婊子!”
这样恶毒的话,从这样一个文质彬彬的男子嘴巴里吐出,连玉大吃一惊,难道翠玉姑娘
“戏子无情,婊子无意!戏子无情,婊子无义!”
那男子仰天长叹一声,声嘶力竭地吼了出来。
他这一声大吼,将所有人的脑袋都调转过来了,人们不再目送翠玉被押解的背影,而是齐齐盯着了这个蓝布衫男子。
“这不是孔尚学孔举人吗?”人群中有人在窃窃私语。
连玉记起来了,那日放榜,位列榜首的就是孔尚学。
这下可热闹了,连玉暗想,天底下,还有这么狗血的事情么?
“哎,让一让,让一让。各位承让!”
鸨母模样的女人从人群中挤进来,连连向众人拱手:“各位,姑娘们都在屋子里巴巴儿地等候着各位公子和各位爷,别人姑娘们的心等凉了!”
鸨母身后,是连玉熟悉的身影,服侍翠玉的小丫鬟香远姑娘。
只见香远姑娘一声玉色短裙,脸上还挂着眼泪,眼睛略带一丝浮肿,显然是哭久了。
“哎呦喂,我说孔大人,您如今也是有头脸之人,你怎能怎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如此不体面的话来!”
鸨母带着几分谄媚,又带着几分不满,拉着蓝布衫男子向醉香楼一侧的院子走去。
“香远”连玉悄悄地喊起来。
香远扭过头来,看见连玉喊她,吃了一惊。
连玉快步走向香远,悄悄地求香远:“好妹妹,能不能带我进去?我想知道,翠玉姑娘究竟怎么回事?”
香远满脸悲戚:“翠玉姑娘,是豁出去了!”
“什么豁出去了?我不明白!”连玉心中的疑团更大了。
“这样吧,你先随我进去,这西院子,有一个小茶水间,你且在茶水间等我。我得走了,一会儿,妈妈唤我,见不着人,又开始骂人了!”
香远有些为难,但见连玉执意要打听,只好出个折中的主意。
茶水间布置十分简陋,一间中厅,两端各有一小室,一室放置有大柜子,柜子上部是多宝格,格子上,放着各地的名茶。一茶几,四个竹榻,四个绣墩。黄花梨木的圆茶几上,放着一把方茶壶,几个天青色的圆茶盏。
“姑娘,您且先在这里候着,我去去就来!”香远给连玉沏了一壶茶,让她在这里先等她。
依稀听见隔壁有声音,连玉屏气凝神,侧着耳朵仔细倾听。
“哎呦喂,我说孔公孔大人呐,您怎能怎能在大庭广众之下”
是老鸨的声音,连玉忽然明白了,为何香远让自己坐进这茶水间,好个聪明伶俐不动声色的姑娘。
连玉暗暗赞叹,别看香远做事极有分寸,这点,令自己望尘莫及。
“唉我这前脚刚走,她就她就让这个老东西爬上她的象牙床,她就一天都等不得么?我告诉她,我回去跟我父母告禀一声,就回来,宁可这功名,都不要,我们远走高飞,世界之大,何处不能安身?”
是那蓝布衫的男子的声音,带着几分愤怒,也带着一丝哭腔。
“唉这柠丫头,我也不懂她,这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俗话说的好,命中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老鸨长叹一声,长叹中,或许也有几分真情吧?连玉暗想,这么些年,就是接银子,这一老一小两只手,也摸出了感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