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你这伙计好生无礼!怎能生意没开始谈,就立马驱赶客人的?再说了,纵然不成,买卖不在人情在嘛!”
“他是你什么人?是跟你一起的吗?”伙计不理睬连玉的质问,指着乞丐问连玉。
“是又怎样?是我的朋友。”连玉见小伙计如此势利,不由得大怒,她生来最厌恶指这种以衣冠取人的人。
“我不跟你磨嘴皮。您呐,还是出去先瞧瞧这店外的牌子。荣昌,这是什么地方?这是达官贵人来的地方,我们这儿,专门伺候官家老爷夫人,富家小姐公子,可不带伺候乞丐的!”
小伙计斜瞥了连玉一眼,两眼斜朝天,不再看连玉,爱搭理不搭理的样子。
“你!”连玉见他如此的傲慢无礼,怒不可遏:“乞丐又怎么了?又不是不给你银子?”
“姑娘您这话,我可不爱听了。什么叫又不是不给你银子?荣昌不是谁给银子就给做衣服的地方。要是我们跟乞丐做生意,这传出去,我们岂不要给我们的同行隆昌、盛昌他们笑死?”
小伙计悻悻地说。
“岂有此理!你们做生意,卖件衣服也要这么讲究,也要分个三六九等来,分出个贵贱来?”连玉也怒了。
“这有什么奇怪的?朝廷里,官分九品,每一个品,都有自己的服色,花纹,佩饰。三公九卿有三公九卿的衣服,封疆大吏有封疆大吏的衣服,七品芝麻官,有七品芝麻官的衣服。大臣的房子,车马,衣服的颜色,都是不能逾制的。谁穿乱了,逾制了,甭管你是谁,统统要问罪的。要是不小心跟皇帝同色,那可是要杀头的!”
小伙计很不屑连玉的愤怒,他冷笑了一声,仿佛在嘲笑连玉没见过世面。
“你这伙计,倒是有点见识的。”
乞丐大叔在一旁默默听着连玉和小伙计的争执,半天也不吱声,忽听得他提及三公九卿、皇家的衣服,似乎来了兴致。
“你说我有点见识?难道你还有好多见识不曾?一个叫花子,口气还不还你这伙计,倒是有点见识的,简直是猪鼻子插葱装象!”
小伙计见乞丐大叔开口了,居然一开口还评价自己,还不屑自己,他不过是一个乞丐,一个沿街要饭的,一个沿街乞讨的,居然还说自己只是“有点”见识,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学着乞丐大叔说话的语气,满脸鄙夷不屑!
“走吧,姑娘!”乞丐大叔充满鄙夷地看着小伙计:“这东昌街,只有他们一家卖衣服么?店大欺主,见多了也就习惯了!犯不着生气。如此内心龌龊之人,他们做的衣服,果真穿了,也会沾染污浊之气,穿着也不会畅快。”
“大叔,这附近我想想,噢倒是有一家,不过离这里有些远,在一个胡同里面,住着一对老伯伯和老大娘。老伯伯白天出去弹棉花,大娘眼睛看不见了,却心灵手巧,能在家手工缝袄子。”
连玉低头思忖,突然想起有一日自己跟李游寻访之时,经过的一家小作坊。于是兴奋起来。
“姑娘要不,这次,我一个人去得了,不能再麻烦您了!”
乞丐大叔充满歉意地对连玉说。
连玉看着他的瘸腿,又看着衣衫单薄的他在风中有些瑟缩,暗想,听他口音,好像是外地人,想必对此地不熟悉,一个人拄着拐杖,没头苍蝇似的胡乱转悠,不免会走好多弯路。
对一个身体健全的人来说,无非是多走几步,但对于一个腿脚不好的人,显然是十分的艰难,连玉似乎有些不忍心。
“不碍的,大叔。我带您去,我也没什么要紧事来,我搀着您,咱们可以走快一点,走快些,半个时辰应该可以到!”
连玉说完上前,不由分说地搀住乞丐大叔由于她是男装打扮,所以外人看来,顶多是一个热心的后生在帮忙而已。
“这你,一个姑娘家,方便吗?”乞丐大叔看着连玉的眼睛,似乎带着几分羞涩不安。
“哈哈,没什么的,大叔。您比我大,我当您是长辈好了,我又是男装,不存在什么男女有别,授受不亲一说。”
连玉朝乞丐大叔莞尔一笑,那笑声,是那么的明朗,那么的干净,率真无伪。
“嗯!”乞丐大叔朝连玉一笑。
“大叔,其实,您笑起来,挺好看的。生活嘛,没什么过不去的事,多笑笑,不长皱纹的。”
连玉看着乞丐大叔,顽皮一笑。
“哎能不能别喊我大叔,你这么喊,我都觉得,自己真的老了!”乞丐大叔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怯怯地提出这么个要求。
“我长得老相,其实,不过三十多。腿坏了,也没了生活来源,后来,乞讨度日,也无心捯饬自己,老相,也就出来了。姑娘,你介意告诉我,你今年多大?”
乞丐大叔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十五,虚岁十六了”连玉一双明眸,笑意盈盈地望着乞丐大叔。
“大你一轮。能喊我大哥吗?我这辈子,一直想有个妹妹!”
乞丐大叔看着连玉,笑了,露出一排整齐而好看的白牙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