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径如同捆粽子一般，弯弯曲曲，绕着直插云天的大山，一圈一圈地缠上缠下。

连玉一颗心提在喉咙眼里，战战兢兢地。

她一步一步小心而恐惧地挪着碎步，眼睛稍微斜瞥下方，就会感到要昏厥。

这种感受，如同从前在黑暗中的死牢，巨大的黑影慢慢逼近，恐惧从四面包抄而来，露出森森白牙。

似乎可以闻到死亡嘴角令人窒息的腥味了，虽然不知道它何时伸向自己。

命在脚下。生存，还是毁灭，全在自己对每一步的跨出与回收的绝对控制。

可能是脚底一颗圆溜溜的石子轻轻一滑，也可能是地面一颗凸起的石块轻轻一绊，你就跌向万丈悬崖。

到得谷底的时候，连玉只感觉贴身的衣服和棉布鞋底都湿漉漉了，紧紧地贴着前胸后背，黏糊糊的，难受得很。

幸而，一阵山风从谷底吹起，从裤管钻进去，从脖子灌进去，整个人就像挂在风箱口。

她“啪”地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既而仰躺在那绿草如茵的草地上，闭上眼睛，让突突直跳的心慢慢地平复下来。

野花的芳香，幽幽地侵入鼻子，柔柔的小草，调皮地把手指深入她的耳朵，嗡嗡的蜜蜂在耳边唱歌，一切，世界仿佛又回归到了它最初的宁静。

连玉暗想，算自己命大，这一关算是闯过去了么？

这是她人生中最漫长的一次精神凌迟了吧？

几次鬼门关前逃逸，这一次，算是又躲过命运的黑手了么？

“嘿哥，你看她，竟然还睡起来了你，给我起来！”

耳边突然响起了少女的娇声呵斥，紧接着，连玉感觉到腰挨了一记重踢，疼得她叫了出来。

“嗷你们，还能不能让人歇一会儿？我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连玉不满地冲着少女喊起来：“有你们这样铁石心肠的么？”

“哥，太阳当顶时，若不赶到寨子，堂主会责罚咱们的！”

少女抬头在额头上手搭凉棚看太阳，又看看地上自己的影子，那影子已经很短了。

“不怕，咱们也歇会儿！”

玄衣男子索性也坐下来，他背对山谷，从肩上解下包袱，层层打开，里面是两张折叠成方型的金黄色的玉米煎饼。

男子掏出一块煎饼给少女，眼睛里充满了关切之情：“妹子，走了这么老远的路，饿了吧？垫吧垫吧肚子，一会儿还得加快赶路呢！”

少女点点头，从男子手中接过煎饼，放进口中轻轻一咬。

连玉只听到“咯吱”的薄脆碎裂之声，芝麻和香菜的芳香从她的嘴角溢出来，钻进连玉的鼻子里。

连玉翻过身去，故意不看这兄妹俩。

大约人在饥饿的时候，鼻子也格外灵敏，像一条猎犬一样搜寻着周围一切气味。

肚子也不争气地咕噜噜响起来，连玉赶紧收腹，想止住肚子的馋虫的抗议，但肚子就是不争气。

只感觉一股气流，慢慢将肚子撑大，紧接着，仿佛有针突然刺了个洞似，腹部慢慢瘪下去，如此反复，咕噜噜之声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