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牛山在夜色之中巍峨耸立,一轮浅白色的圆月高高地挂在深黛色的天幕之中,一地青白色的月光。
山风从深谷中徐徐刮起,掠过庙后竹林的林梢,沙沙作响,有些鬼魅怕人。
所幸有这明白透亮的月光,一切蠢蠢欲动的昆虫走兽,在这白花花的月光之下,只能按兵不动。
青灰色的庙前一名老僧伫立不动,他抬头看着远天那轮皎洁的明月,心潮澎湃。
半枯死的心,如同初春的的老树,在那皱褶之处,慢慢地竟然钻出了细嫩的芽儿,几经春暖,那芽儿竟然越抽越快。
小芽迅猛地绽开成叶,叶子片片绽开,竟成为一团团蓊郁的绿云。
而他,如同十七蝉,幽深的地底下钻出来,彻底地,复活了。
从前的勃勃野心,君临天下的壮志,在他依旧高大的身躯内迅猛地膨胀起来。
体内,一种渴念竟然如同烈日灼心般,让他顿时觉得长夜漫漫起来。
失去的一切,他要全盘夺回来,他的江山,他的龙庭,他的尊荣,他所有的一切。
十六年的隐忍,十六年的苦熬,十六年的委屈,他都要连本带利地讨要回来。
他的儿子,送到了遥远的异邦,经受着非人的屈辱,如今已经历练成才,已然成为,他复国最大的筹码。
他的女儿,早已经成为他手中的筹码,一盘棋已经悄悄开局,他执黑先行,剩下的,是步步为营的博弈了。
身后是默默站立的白衣男子正是狐白温,他脸色凝重,陪侍在老僧身后。
“姑娘,大师果真不打算出手相救?”
像想了很久似的,狐白温终于按捺不住,还是开口了。
“沈晋,你到我身边,多少年了?”并没有直接回答狐白温,似顾左右而言他。
“大师,整整十六年了”狐白温听到突然喊出他的本名,觉得十分诧异。
除了那日狄观澜突然认出他,脱口而出地喊了这个名字,这十六年来,他几乎没听到第三个人再喊他的名字。他的本名,就像记忆的百宝箱,他从不轻易去开启它,过往岁月里,那些微温的悲欢,血与火之歌。
“还有恨吗?”突然扭头直视着他。
“”狐白温张张嘴,半晌却说不出话来。
“你忘记了她么?十六前,一场大火”
望向狐白温的目光里,有悲悯,有关切,还有怒其不争。
“大师,我”狐白温心中涌起一阵暖流,他看着。
的一双犀利的眼睛,此刻却变得温情无比。
“无须多言老衲虽不曾长有天眼,不能全知全能,但我身边的人,什么来历,我若不洞若观火,岂能容他潜伏十六年?”
他羞愧难当,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这些年,他苦心孤诣,练出一套狐氏祖传剑法飞仙剑,扬言自己是狐氏剑法的传人,涂山狐氏是自己的始祖。
以为能瞒天过海,熟料,一切都在的掌握之中,自己才是个真正的傻子。
“忘不了吧?人生草木,岂能无情?更何况,一个与你有过肌肤之亲的女人!老衲也有此生忘不了之人。”
长长叹了一口气:“说来,皆是前世惹下的冤孽啊!”
“大师她是何人?”狐白温诧异地望着,他隐约怀疑过,但不说,他也不问。
想必所有的陈年往事,捞出来,见风即化。
可笑外人,仅靠贫瘠的想象力,无论如何都还原不了它的本来面目,只能看到狰狞的一团灰烬。
“她本是有过婚约之人!可也是一个烂漫之人。”
说到她,的眼睛熠熠闪光,过往岁月的光华,回光返照一般,全部回到了这双眼睛里。
“她不过是十六岁跟玉儿一般年纪。她说,从来没见过皇宫,所以,男扮女装跟着她的未婚夫进宫,他是我的侍读。她很聪明,却不爱读书,过目成诵,我们喝了酒,他的未婚夫醉了。我们偷偷丢下她的未婚夫,一起后园钓乌龟一起去采莲蓬,到那荷花深处,她唱采莲曲,歌声悦耳,像百灵鸟一般,我如滋如醉,忽然抬头,见美人如花,一颗心如同鹿撞她伸手去摘莲蓬,一不小心,船失去平衡,她跌了下去,好在水不深,她全身湿透,冷得发抖,我把她抱在怀里
的声音很舒缓,像山间那缓缓流动的清泉,声音让人甘之如怡。
“人一但动了心,动了情,便是九头牛也拉不回,便如山崩地裂,便是刀山火海也挡不住,如若,那个人,他手中有了权柄”
的仰头看着天上那轮圆月,缓缓地吐了一口气,白色的雾气袅袅升腾,在这静谧的夜空之中,打着璇儿,慢慢升腾。
“她知我大婚在即,她是重臣之女,知我不能娶她,她告诉了他一切,哭着,跪着,求他,但求把腹中孩子生下来,她将接受老天的一切惩罚”
“她最终,还是嫁给了他后来,一场夺嫡的血雨腥风,应景而来。这桩丑事,最终掩埋了下来,无人知晓,除了你,我。”
看着狐白温,他惨然一笑,他知道面前的这个男子,全然能懂。狐白温猛地想起了十六年前那个夜晚。
一个女人深宫里幽静的女人,如同瓶子中的美人,他受不住诱惑,开启了瓶盖。
一开始的甜蜜,让他如入香气袭人的桃花圃,他恍然若醉。
而之后波涛汹涌般的疯狂,让他有如释放了一只魔鬼。最后的一夜温存,他想决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