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六年十二月十五日。
袁立可特意邀请袁崇焕饮宴。
偌大的营帐内,只有袁可立和袁崇焕隔着桌子对坐。
桌子上摆满了各色食物,但整个气氛却有些凝重。
袁崇焕不是傻子,他的靠山孙承宗忽然被眼前这个主张海路为主的袁可立所替代。
昨天,两人又以演军无声的较量了一番。
袁崇焕很清楚,袁可立现在需要拉拢,可他哪里甘心在袁可立手下做事?
两个人的思路完全不同,袁可立以海为陆,主张进攻。
但他袁崇焕对进攻毫无把握,只希望据城反攻。
袁可立轻轻啜了一口酒,端坐在对面,眼神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这让袁崇焕感觉很不舒服。
袁崇焕率先打破了沉默,举起酒杯道:“下官袁崇焕敬督师一杯。督师远道而来,为我大明尽心尽力,实为我辈楷模。”
袁崇焕仰头,一饮而尽,将酒杯倒过来以示喝尽。
袁可立仍旧是轻轻啜了一口酒。
“后金准备进攻朝鲜,不知道袁巡抚有何打算?”
袁可立道:“陛下要我来牵制住后金,总得做些什么!”
袁崇焕长叹一声,道:“袁督师对辽东的情况了解吗?辽东将士屡败屡战,经历了萨尔许、辽沈、广宁之战,损失十大万精锐大军。现在我军已无士气,畏野战如畏虎蛇。下官也是无奈,只能据城反攻,并非无意进取啊!”
袁崇焕见识了三大营的实力之后,态度有所转变,但他仍然坚持据城而守。
“袁督师,属下也说句真心话,辽东战局糜烂,能稳住现在的局面已经很不容易了。若想再进一步,那可要三思而行啊!”
袁可立只觉袁崇焕被后金打破了胆,有主将如此,下面的人怎么可能打出胜仗。
袁可立用刀切下一块肉,道:“圣意难违。陛下要的是收复辽东,而不是据城而守。”
袁可立直视袁崇焕,“袁大人,你在辽东已经很久了。这些年你为大明付出了不少,这些陛下都看在眼里。但现在陛下要进攻而不是防守。"
"我看过你的计划,重点全放在了修筑城池上,城池修得再好,它能打下广宁、沈阳吗?”
袁可立隔着桌子,起身凑近袁崇焕,道:“现在攻守易势了,我觉得袁大人不如趁着有功劳伴身,来个激流勇退吧!我保证袁大人后半生荣华富贵,想留在京城就职,或南下江南都可以。只要袁大人开口,我上报陛下,凭我的老脸,我想陛下不会拒绝的。”
袁崇焕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不紧不慢地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这是陛下的旨意,还是袁督师的意思?如果是陛下的意思,请袁督师拿出圣旨,袁某二话不说。"
"若只是袁督师的个人意思,那就恕在下放肆了。袁某只奉朝廷旨意。”
袁崇焕冷哼一声,“袁大人你在登莱打过几次血战?对辽东的情况,你了解吗?关锦一路能有现在的局面,我不敢说居功至伟,但也绝不是可有可无。"
"现在正值辽东攻守的关键时期,我若是撒手不管,谁能保证关锦防线的安全?”
袁可立的面色微微一变,语气也变得强硬起来:“袁大人,你要明白,陛下希望看到收复辽东,而不是耗费巨万去修什么乌龟壳。”
袁崇焕歪着头,冷冷道:“我还是那句话,除非有朝廷的明确旨意,甚至,陛下的中旨我也不会接。陛下身处深宫,哪知前方局面。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授。"
"辽东好不容易稳了下来。某些人为求上进,怂恿陛下进攻,实在是可恶。”
袁崇焕已经不是含沙射影了,而是直接指责了。
袁可立靠回椅子,双手抱在胸前,冷冷道:“袁巡抚,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陛下心意已决,你要是执意对抗,对你可没有好处。”
袁崇焕双手抱拳虚空敬礼:“袁某只知天下社稷。我个人的荣辱,实在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