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空荡荡的小厨房,一下子就给填得满满当当。
原本有些凄清的郑家,今年似乎多了几分生气,但我总觉得还缺了点什么,一拍脑袋终于想起,还缺一副春联。
我把毛笔塞到郑知南手里:
“郑知南,赶紧写春联,我们给贴大门上吧。”
郑知南拒绝得干脆利落。
瞧出来了,购买那些年货,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郑知南不太喜欢过年时,那种热热闹闹的氛围,还非要在门口贴新春联。
何必呢?
我盯着郑知南的眼睛:
“你真不写?”
他断然拒绝:
“不写。”
我欢欣鼓舞地从他手里拿回毛笔:
“那太好了,我来。”
我贼兮兮地笑:
“我写嘛,是可以的,郑知南,你知道我的墨宝是什么水平,到时候你有什么熟人来郑家串门时,瞧见这春联,丢脸的可不只是我哈。”
“毕竟,名师出高徒嘛。”
郑知南脸,一下子就黑了。
郑知南这人吧,什么都好,就是底线太多,但偏偏,我最喜欢挑衅他底线,每次逼得他退无可退,他怒极,决定换个底线。
……。
忙活了好几天,终于忙活出一桌烟火气十足的年夜饭了。
炖了一整晚的老母鸡汤。
一尾红烧鱼。
加上几道爆炒的猪下水。
在冬季,青菜之类的,反而是贵价菜,我也就是在沈家,还是腰缠万贯的大小姐时,才能在冬天顿顿吃上青菜。
但郑知南还是买了一道豆芽,炒了豆腐,味道比较清淡。
郑知南从院子里挖出一坛好酒,给自己和母亲倒上。
我眼巴巴盯了他半天,等着他给我也倒上一杯,见他迟迟没有动静,于是,我端起那只坛子,自己给自己倒,结果刚摸到坛子,就被郑知南抽走了。
“你小孩家家,不许碰。”
为了过这个年,我已经把郑知南为数不多的那点子耐心,给薅秃了,于是决定乖觉一点。
耸了耸肩。
为了挽尊,给自己倒上一杯凉茶。
郑知南唇角弯弯,笑了。
郑伯母颇有些惊讶的看了儿子一眼,再瞧瞧我,忽然有一种“我眼花了”的错觉。
郑伯母决定遵守诺言,趁着吃过年夜饭的空档,把准备好的压岁钱,塞到我手里,小小的红封,里头鼓鼓囊囊,虽然知道里头没几文钱,却也十分欢喜。
我捏了捏自己的压岁钱,转头,瞧着郑伯母继续低头喝酒,没有丝毫准备给亲儿子压岁钱的意思。
而郑知南脸色如常。
甚至,我有种错觉,如果郑伯母今年特地给儿子准备了压岁钱,郑知南才会感到为难,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僵在半空。
那画面,想想都尴尬。
今晚,郑伯母却似乎很欢喜,一顿饭的功夫,这母子二人就把一坛子酒喝空了。
郑知南脸也红了,他原本肤色极白,耳垂小巧,轮廓却清晰,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怎么瞧都该是意气风发的,生机勃勃的,可郑知南却并非如此。
有时候,感觉他是个内心摧枯拉朽的小老头。
他该和同龄人一样,去射箭,去踏青,去骑马,肆意张扬,该有一群热热闹闹的朋友,甚至,该有一位以他为骄傲的父亲。
可他什么都没有。
寂寞如雪。
念及此,我心里越发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