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气温炽盛,阮雾顶着烈日,来到酒店楼下,接过陈颂宜交给她的手机。
陈颂宜问她:“雾姐,你有两只手机吗?”
阮雾别过脸,左眼的泪痣在细碎光影里轻轻地颤抖。
她说:“这不是我的手机。”
陈颂宜愣住,她局促地挠挠头:“可你知道手机的密码。”
阮雾笑:“是啊,我居然知道别人手机的密码,他的手机的桌面还是我的照片,你说,神不神奇。”
思忖半晌,陈颂宜问她:“是你男朋友的手机吗?雾姐,你真的很不讲义气,偷偷谈恋爱了也不和大家说。而且还把手机落在酒店里。”
“我每天都在工作,哪儿有时间谈恋爱?”阮雾语气平静,说,“这只手机我拿走了,你是跟我回工作室,还是在剧组待着?”
陈颂宜眼珠子滴溜一转,阮雾与她共事近一年,瞬间猜到了她的小心思:“想休息?”
陈颂宜撒娇:“我早上九点到现在,下午三点了,一直都在忙,根本没停过。”
阮雾说:“那下班休息吧。”
陈颂宜:“谢谢雾姐,雾姐你最好了。”
干她们这行的,其实没有严格的上下班时间,只要完成了工作任务,想什么时候下班就什么时候下班。当然,提早下班的次数不常有,大部分剧组拍摄,都是拍到后半夜才休息。
阮雾不像传统的老板,奉行打卡制度,用“公司是我家”的话术洗脑员工。她性格好,给钱也很爽快。正因此,她说要开工作室,圈内与她合作过的不少人,都来投奔她。
陈颂宜便是其中之一。
陈颂宜和阮雾告别后,来到地下停车场。
停车场有辆熟悉的车,她轻车熟路地跑过去,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后座还坐着一个男人,她正眼都不带瞧一下,甚至用鼻孔看他:“有的人啊,就是喜欢装,明明在意得要死,偏偏死不承认。”
“我说呢怎么私人手机不让我看,原来桌面壁纸用的是她的照片,手机密码是她的生日。我认识绵绵姐两年,都不知道她的生日,今天才知道。”
“真是奇怪,我陈颂宜的名号没法用,她阮雾的名号居然这么好使,随便一家星级酒店都能租给她商用?她的名字值多少钱?还是说,她的名字不值钱,值钱的是你陈疆册。”
“没大没小,陈疆册也是你叫的?”陈疆册眼梢冷淡,曳出抹淡笑来。
“哥,”陈颂宜随即改口,“你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要追回绵绵姐吗?”
陈颂宜得知阮雾的小名,是个意外。
她毕业后回国,父母远在海外,管不到她,一家子人推来推去,最后把她推在了堂哥陈疆册身上。陈疆册没时间搭理她,让她找套喜欢的房子,他给她买了。结果陈颂宜也不知从哪儿听来的消息,“我喜欢你那套种了楸树的房子,我要住那儿。”
“那套房在景区,远离市区,你上下班不方便,而且楸树花期都过了,你住那儿干什么?”
“我就要住,你用来金屋藏娇的地方,肯定很好。”
陈疆册挺想骂人的,最后还是哂然一笑,让她住过去了。
如他所言,房子在景区,距离最近的,人多热闹的地方,居然是天竺寺。她每天通勤,至少得花费一个小时在路上,而且回回到家,家里都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尤为寂寥。因此她只住了半个月,便搬去了市中心。
那是中秋节,陈颂宜和陈疆册在老宅里场面式的吃完晚饭。
陈颂宜望着天边的圆月,突然很不想一个人待着,于是黏着陈疆册。
陈疆册不知为何,或许是年轻的时候见过太多霓虹灯光,使得他如今望着夜空中的一盏月光,竟觉得无比温馨。
像记忆里的某个人,皎洁的,清冷似雾的月光。
人必须得对自己的感情诚实。
陈疆册没有任何逃避的想法,想到了阮雾,便驱车回到了与她同住过的家中。
顺便带上了拖油瓶陈颂宜。
陈颂宜夜里闲着无聊打游戏,等到半夜才结束。
结束后,肚子饿了,下楼找东西吃,却看见陈疆册躺在楼下客厅的沙发里。
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发现陈疆册阖眼沉睡,于是扯了条毛毯,要给他盖上。
毛毯刚盖在他身上,陈疆册身躯陡然一震,身侧的手猛地抬起,抓住陈颂宜的手,力度极大,像是要把她骨头都碾碎。
“绵绵——”
他呢喃着醒来。
睁开眼后看清眼前的人是陈颂宜,眼里的失落映照在皎洁的月色里,她隐约窥见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泪光,像是一汪死寂的潭。
“……对不起,”陈疆册松手,半撑着身子,从沙发上起来。他弓着腰,头低垂,脸嵌入暗影中,嗓音沉哑,静默半晌,说,“很晚了,怎么还不睡?”
那是唯一一次,陈颂宜见到陈疆册情绪管理失控。
她没有如他所愿,对方才的事置之不理,而是问他:“绵绵,是阮雾姐吗?”
陈疆册也没有回避,说:“她小名。”
陈颂宜问他:“你还喜欢她,对吗?”
梦里的得到与失去,引起他天崩地裂的欲望瓦解。
情绪平息后,他笑了起来,“小孩子才谈喜欢。”
陈颂宜:“我不是小孩。”
但她的情感经历一片空白,对于爱情的看法与见解,过于单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