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边排着十几辆的拉水车,几个人正用勺子舀着往水桶里倒,因为用水过甚,潭里已经落下去了半丈之多,水色也显得有些浑浊。
葛黎围着深潭转了几圈,伸手在泉眼那里捧了些水放在鼻尖闻了闻,并没有异味,算是清冽。
再看看许郎中也是皱眉。
她想了想,命人打上来一桶水,舀起一勺对着太阳光细细地看,一边漫不经心地道:“这水除了你们可有人接近?”
一个为首的衙役道:“不曾。”
葛黎道:“你们平日喝这水吗?”
那人笑道:“自然,这里仅有
这么个水源,我们兄弟用的喝的都是。”
许郎中接了句,“喝潭里的还是流下来的?”
那人迟疑了下,他们奉命守着这处水源自然要占一份先,认为潭水每日里被搅浑不干净,一向喝的都是直接从泉眼里流出来的。
葛黎明白,和许郎中交换了下眼色,道:“来人,给我找块平整点的青石来。”
牟迈恒不明所以,不过很快地命人找了来。
葛黎指挥他将青石放在向阳的地方,然后将刚才打上来的水慢慢洒了层上去,静静地等着什么。
山上没有遮挡,太阳光更加毒辣,汗湿透了衣服,不少人已经承受不住了,但是看她没有举动也都硬撑着。
突然,许郎中咿了声,指着那青石瞪大了眼睛。
只见青石上的水渐渐被烤干,甚至有点烫手,然而就在这烫手的青石面上出现了星星点点的东西,有的还在微微蠕动,竟然是种像是细线般的虫子!
所有人都围过来,看着这诡异的场景一时间都震住了。
水里有虫子这也不是什么大惊小怪的事,像一般的池塘里都有,但是这种细线般的虫子实在长得诡异。头顶上只有一只眼睛,通体泛着淡淡的黄色,接近水色,被阳光炙烤后变成了白色,如果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葛黎在这一刹那却想通了许多问题。
同样用水,为什么富贵人家或是讲究点的人家没有疫病的情况,而穷苦人家却连连死亡,因为穷人家很少费柴火来烧开水喝,而且正赶上旱灾,一点水都是好的,他们舍不得因为煮沸水产生的水蒸气流失一部分,这虫子便顺着水进入了他们的身体造成了所谓的疫病。
这些守卫的衙役没有接用潭子里的水所以幸免遇难。
葛黎脸色凝重,道:“把里面的水舀干!”
深潭里的水很快被舀干,所有的人都往后退了步,头皮发麻。只见潭底趴伏着一个如婴儿型的怪物,白生生的,有红色的烟雾般地在它的周围萦绕,竟然正是那红色的虫子!
葛黎命人取来硝石倒了下去,那怪物扭曲着肉肉的身体发出像婴儿般的啼哭,渐渐地在硝石的侵蚀下变得焦黑破碎,红色的烟雾也落了下去。
所有的人都明白了,有人将这个怪物放在这个潭底用以滋养那些红虫子,这些虫子进入人体后破坏肠胃的吸收功能,造成腹泻,再顺着血液流到大脑,让病者发热,麻痹了大脑神经系统,于是给所有人造成了疫病的假象!
此人的手段之狠,心之冷酷和精密的算计让人发指!
葛黎凝望着远处,她想起被劫的赈灾粮款,想起那些黑衣人,想起被贪墨的银子,想起僵尸冢还有苍擎山上被雷劈的老松。所有的种种,仿佛都在无形中被一根线牵着,执线的人睥睨众生,冷眼看天下!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唇角露出浅
浅的弧度,心性中那桀骜和豪气被激发了出来,那是一种棋逢对手,一决高下的期待和兴奋!
葛黎则被百姓奉为神人,无不感激涕零。
这一日傍晚,残阳似血,热风阵阵。
南城的收容所开辟出更大的一块地方,搭起了一溜排的棚子,所有的病人都被停放在那里,尹太医和许郎中还有其他郎中正在例行检查每个病人的情况并询问进展,对症下药。
几乎每个人都瘦了一圈,眼里布满了红丝,然而神情却是愉悦的。
葛黎站在远处静静地看着,如释重负,她抬头看看天空,道:“你看,那边有一片黑云,说不准这几天会下雨。”
牟迈恒眯眼瞧了会儿,叹道:“但愿老天开眼,现在下了一点儿雨也是好的,再这么下去百姓真的撑不住啊!”
葛黎沉默着,旱灾如果继续持续,即使朝廷赈灾也是杯水车薪,更何况这水源的困难,心中对那暗中造成所谓瘟疫更加切齿的痛恨。
一时间几个人都没有说话,突然一个小孩子跑了过来,举着手里的东西向着葛黎,“糖!糖!”
正是那日被衙役强行关入收容所的孩子,他年龄虽小但是抵抗力倒是好,不过喝了几天的药便生龙活虎了。
此时,他小脸上涂抹着灰尘,身上也是灰扑扑的,不知道从哪里讨来一块糖,被烫化了一大半,只剩一点儿黏黏的。举着它,他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像是献宝似的看着葛黎。
牟大人刚要呵斥,葛黎止住了他,蹲下身,笑眯眯地道:“给我吃吗?”
那小孩儿点头,将糖往她嘴边递,满眼的殷切和欢喜。
这样的灾年不要说糖就是米也很少见到,可想而知,这块糖对于孩子来说是如何的宝贝,他却愿意与葛黎分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