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一颗白子轻轻落下,宇文潇又赢了一盘。
皇帝凝了凝眉:“旁人与我下棋都是输两局赢一局,唯你实在,在这棋盘上从不知道退让。”
“儿臣知道父皇并不喜在下棋时有人对父皇曲意奉承。”
皇帝似乎笑了笑,瞅了一眼黑白子的数目:“你这棋艺倒是愈发精进了。”
宇文潇嘴角也挂着淡笑,低着头说:“还是父皇教导得好。”
皇帝心思一动,想起自己儿女众多,但细想下来,陪伴自己最多,自己教导最多的,还是眼前的这个孩子。
他看了一眼低着头正整理棋子的宇文潇,手指纤细苍白,令他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执起她的手,教他习字读书的画面。
一晃竟这么久了……
皇帝的心思一时有些飘远。
“父皇,可还要再来一局?”整理好棋盘的宇文潇出声打断了皇帝的思绪。
皇帝又看了一眼宇文潇,目光突然变得复杂。
“若是你大皇兄还在,也不知会不会像你这般聪颖。”皇帝的语气里隐约透着痛楚和悔恨,只是隐藏的太深,情绪太淡,让宇文潇听不真切。
“母后常常日夜惦念大皇兄,儿臣虽未亲眼见过大皇兄,但自幼便知大皇兄天资聪颖,性格纯良,是儿臣拍马所不能及的。”宇文潇说得平静,脸色也没有任何变化。
“你母后她……还时常如此吗?”皇帝的眼光突然有一瞬间的迷茫,脱口问道。
“母后虽自己从不曾提过,但母后还留着当年大皇兄用过的衣物,读过的书,宫里也常年焚着安身助眠的香,想是母后睡眠不欲,素玉姑姑才备着的。”
皇帝的手无意识的攥了攥:“你作为儿子,当多去陪陪她,为她分忧才是。”
宇文潇的表情突然有些松动,但语气依旧平静恭敬得道:“父皇说得是,儿臣记下了。”
皇帝点了点头,心思乱了也就没了继续下棋的兴致,看了看天色:“朕给郗家拟了个嘉奖的折子,你出宫替朕宣旨,也方便你一个由头去敲打敲打他们。”
宇文潇低头称是,整理了整理衣衫准备起身。
皇帝坐在一旁看着宇文潇起身下跪接旨,行事沉稳气质如兰,哪里有半点外面风传的荒唐无度。
“朕记得,你说过要为朕肃清朝堂的话,如今只走了这么一步……”
宇文潇一顿,缓缓道:“儿臣记得,只是门阀士族在我朝立势百年,根基稳固,若想要铲除且不影响国之根本,儿臣认为切不可操之过急。”
皇帝目光深深,看着眼前的这个孩子年纪虽然尚小,却已经隐隐有一派沉稳坚定的气度,心里想到另一个孩子,脸色有些莫测。
“若无事,儿臣便告退了。”宇文潇看皇帝神色郁郁并未多言,见皇帝微微摆手,便安静得出了御书房。
直到宇文潇出了门,外面才隐隐响起压抑的咳嗽声,皇帝皱了皱眉,目送着门外的影子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