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六十章:心事(2 / 2)浮沉剑心录首页

“张远”

听到前辈口中说出这个名字,张小月的表情变的很不自然,就连陈安也沉默下来。

张念脑海中想起比试之时,这个令全场鸦雀无声的名字,下意识问道:“这个张远,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为何会成为如此禁忌?”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又是一阵沉默。

张念有些尴尬,却听到李白开口说道:“我二十四岁离开故土,踏入征途,为的有两点:入仕途和入江湖。我虽可以修行,可进度缓慢,时间久了,我也放开心结,不再修行,只练剑术,任凭修为或增或减。而我却醉心山水之中,诗词之上。初入长安,修为低下,又不曾有名,也不愿阿谀奉承,趋炎附势,最后在长安城中穷困潦倒,虽未自暴自弃,可也放开仕途执念,一心欲归于山野。那时我便离开长安,游历天下,结交了天下有志之士,有学之士,然后访道求仙。”

他在此时停顿了下,又开口道:“此时,我的境界依旧在观光左右停滞不前,这时候的我,已经三十余岁,此生无法再进一步。而后,在洛阳,我遇到张远。”

“那时刚好开元二十二年,恰逢玄宗巡行洛阳,我本欲献上一赋,以博得赏识,可未曾如意,却在西游时遇到这位奇人。那时的他,一袭白衣,年纪与我相仿,可浑身透露出一股如若空灵的气息。我那时并不知道他就是天师道的当代天师,只觉得他境界极高,修为极深,可并无一丝架子。与他一席话后,茅塞顿开,一直以来追求的道路仿佛近在咫尺。我与他把酒论欢,促膝长谈,诀别时,他问我,是入庙堂施展抱负,还是入山野追求成仙,可还未等我回答,他便指着长安说,你若作出选择,大可前往长安,去与否,问你的内心。最后,他留下一句话:古今谁人能成仙?一蓑烟雨,一叶浮生,天地也。”

“我选择了长安。”他淡然道。

“碌碌无为的我,孤身来到长安,等待我的却是结识诸多达官贵人的机会,就如同登高一般,一步一步,向上前行。又遇挚友贺知章,我们同为好酒之人,以酒会诗,结为忘年之交,好不自在。往后,经由他的推荐,我终于见到了当今天子。”

张念微微动容,就连情绪起伏极大的张小月,也开始认真倾听前辈的故事。

“我曾问过自己,若有当一日,我能站在朝堂之上,阔论天下之事,那时的自己应该写出怎样豪情的诗来,可惜没有答案。可见到天子的那一刻,那种豪迈之情跃然于胸。我还记得,当时的见面,玄宗并未有所意外,仿佛早已知晓我的一切,他先是问我是否可以修行,修为又如何,我便如实回答,他面色无情,许久之后才流露出一丝遗憾。他又问我当世世情,我也对答如流,而后博得他的赞赏,奉我为供奉翰林。”

“从这时起,我的才情便扬名天下,我以为从此我可以在朝堂中施展心中抱负,也并未多想玄宗为何会遗憾。可哪知,世事难料,我的职务仅是在玄宗宴请郊游之时,陪伴在侧,为他作诗作赋。在外人看来,我是飞黄腾达,能够伴君左右,得其宠幸,羡煞旁人,可谁又能懂我?”

“对于如此生活日渐厌倦,我便开始整日纵酒无为,任何呼唤都被推辞,与宫中好友化作酒中仙,也同他们口中得知原来曾与我把酒论欢的人竟然是天师张远。而此时,已是天宝二年,楼兰之乱早已发生,张天师多年了无音讯,身负罪名,天师院逐渐衰破,人去楼空。从那时起,我的心境便有所转变,也让我再次想起与他相交的那一席话。”

“再后来,也就如同世人常说的那般,因恃才放旷,得罪权贵,谗言之下,最终被玄宗疏远,远离长安。最为遗憾的是,入长安时我本想再与张天师痛饮一场,没想到,待我离去长安时,受得他那般助佑,到头来竟是成为如此际遇。自这时起,我便不再追求朝堂,脑海中回响起张天师离别前那最后的一句话,心胸顿时豁然开朗。”

“远离长安的我,开始周游各处,品群山峻岭,赏鸟语花香,结交天下之士,与他们一同品酒论诗,抒怀尽兴,寄情于山水之间。而后,路过齐州,路访紫极宫,偶然得知张天师在此留有符箓,我便正式履行仪式,成为道士。当我接过符箓时,回想过往种种,内心百感交集,仿佛悟透一切。许久不曾修行的修为开始不由自主的运转,吸纳着道观灵力,多年的瓶颈一破再破,最终,一夜之间,达到化凡,成为人族第七位圣人。”

说到此时,李白仰望这漫天星河,那道如同天堑的银河,仿佛有无数星星飞过,随后他深深长叹,对着张小月说道:“这便是那一份人情,天大的人情。”

张小月双拳紧握,本就洁白的面容此刻竟然有些煞白,她低垂眼帘,浑身灵力翻滚,就连声音也变得幽冷、颤抖:“什么人情!什么天师!在我眼里他就是一个懦夫!彻头彻尾的懦夫!若不是他,天师院便不会沦落至此!若不是他,我爹娘也不会被逼至魔族境内,客死他乡!若不是他,我们姐弟两也不会多年受人白眼冷落!而他呢?将天捅破,成为世人口中的人族叛徒,成为人人唾骂的人族败类!背上投奔魔族之名却了无音讯,你说!他配当什么天师!殊不知,他或许在哪个洞天福地享受着余下人生!却让我张姓族人用鲜血赎他所犯下的罪!”

说到最后,她竟用手指着李白,剧烈的喘息声从张小月口中传出,她似乎经受极大的考验,将心底的话全盘说出,不留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