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蕊儿姐姐,那结香也真会差遣人,这么晚了,还让我们去御药房取什么百合膏。”
“嗨,结香,还不是仗着她是娘娘娘家带来的,娘娘信任她和瑞香,哪里把咱们放在眼里过。”
两个宫女越走越近,她们自顾自地说着话,并未察觉到有人栖傍在树后。
“哼,真是可恶,都是宫女,凭什么呀!”头先说话的那宫女又忿忿道。
“唉,算了算了吧。”另一个宫女假劝道:“凭什么,就凭她们自幼伴在娘娘身边啊。结香瑞香还算好的,你看看崇庆殿的碧漪,皇后娘娘把她宠的跟亲妹子一样。还有那个晴柔,乔装做致的,倒把自己当主子。”
舒窈听着这些话,不禁好笑。
“还在这儿磨磨蹭蹭呢!”一个年长些,装扮也稍繁复的宫人赶了上来,威斥道:“公主咳地睡不下,你们不快去取药,倒还有工夫嚼舌根。”
“是是是,奴婢等知罪了,嬷嬷恕罪。”那两个宫女忙跪下来告饶道。
公主……舒窈思量道,宫中只有两个公主,这宫殿必是贤贵妃的玉宸宫了。贤贵妃是姐姐挚交,又温贤大度。若能请她着人送自己回九华台,倒是方便,就连这一夜的耽搁,也有了交待。
舒窈心下暗喜,自得一笑。那两个宫女去远后,舒窈方欲自树后潜出,恍又踌躇了起来。她想着,贤贵妃虽与姐姐交好,她手下的宫人们却不好说。岂知这嬷嬷不在背后对姐姐不满,或是暗恨崇庆殿中的哪个宫人呢。
舒窈抬头望了望那月,似是越升越高了,摩着那鸱角,脉脉朦朦地,也投望着她。这是宫里的月啊,同她从前见过的都不一样。
待那嬷嬷也去的远了,舒窈方自那棵碧梧后出来。然后隐在暗处,朝着与玉宸宫相反的方向走远了。
金风玉露,迎人清醒。
算了,找不到便找不到吧,大不了,等人来找她好了,她一个闺中小姐,纵在后宫多走了几步,也无甚可见责的吧。
舒窈细数着地上的瑞草团花石砖,心境又开朗了起来。一抬头,天边竟悠游着一盏天灯。舒窈旋施展轻功,朝那天灯的方向飞了去。
飞到半途中时,舒窈忽见脚下殿次鳞栉,建筑整肃,与内苑的花阶柳砌甚是殊异。舒窈见此情形,不及多思,忙择处落了下去。
她正落在一棵丹桂树后,玉足点地,唯丹砂三两,侵纱无痕。
“谁在那里!”还未等舒窈定下神来,已有一只手扣上了她的肩膀。舒窈疾眼一瞥,只见对方是一年轻男子,着五品侍卫的官服,武功虽健练,出手却温徊而有余地。舒窈反身一闪,就轻松躲开了,髻上的银簪却被那人撷去了一支。
那男子便是宣政殿的侍卫,吕夷简的长子,吕明韫了。今夜该他夜值,他巡行到此,见有人纵落树旁,故赶了过来。
吕明韫举着舒窈的簪子,拿也不是,还也不是。俊妍的脸上粉漾漾的,连那明玉修颈也染上了红晕,欲低未低地,只是惶涩不安。
两人便这样呆望了一会儿,舒窈方伸出手来,微嗔道:“簪子还我!”
明韫向前缓行了数步,将簪子递向了舒窈。
月儿来照,簪花纤指落,明玉佼人珠。
就在簪子将触到指尖的一刹,舒窈忽一低头扭身走了。琼光碎溅,明韫忙抓住了。
朦瞳中,依稀流光缱人影。舒窈恍神思万端,柔情如水,十数步后竟不自禁地停了下来。怅怅地一回头,却见明韫仍立在原处,连神情都同方才一样。
舒窈忽然惊喜,旋嫣然明璨:“我迷路了,公子知道,怎样去九华台么?”
“嗯!”明韫点了点头,清眸晃澈。
二人轻功都很好,还不到半刻钟,便到了蟾湖对面的千秋亭了。幸天色晚寒,无人察觉。
“在下只能送姑娘到这儿了,过了这广寒桥,再穿过省影廊,便是九华台了。”明韫向蟾湖上一指,双眼也望着湖中,明澈的声音忽然结雾。
“谢谢公子!”舒窈盼笑着,盈盈而远。湖中的寒波映在省影廊的璃顶上,一片弥弥蟾烟。舒窈本想问他姓字的,话到嘴边,又恐唐突。
是夜清辉转,流照水晶瞳。
明韫握着舒窈的花簪,陡然向月中一望,只见清光之下,现出一行银皙小字舒窈纠兮。
“舒窈……”他将簪子重收回心上,迎着空里流波,轻咛一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