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后是一个不大的院子，有些冷清，巨大的槐树底下，一把摇椅嘎吱嘎吱的晃着，里头的人似乎睡着了。

“老爷子。”

姜倾倾在他身边唤了一声。

半晌没有声息。

正当她犹豫要不要再喊一声的时候，老人睁开眼，目光慢慢聚集在她脸上。

“你来了，”他开口，声音苍老得宛如迟暮，有些沉缓，“年纪大了，精神头比不上从前。”

“老爷子说笑了，您这头发还有半黑，身子骨强健着呢。”姜倾倾说道，敛去了眸底的情绪。

一年前她在族地见过老爷子，那时候还精神矍铄满面红光，如今不过一年而已，竟皓首苍颜，如风中残烛，仿佛突然失去了生机。

京城对于他们来说，是个吃人的地方。

除了祭司以外，巫族不得踏入丰京半步，这是百年前太子之乱时巫族的退让，或者说代价。

“你就哄我高兴吧，”老人扶着椅子慢慢坐起身子，招来廊下侍立的小童，对他道，“去把西厢房的女娃唤来。”

“她身上可有什么隐患？”姜倾倾看着小童离去的方向问道。

“每月用血养着，少见些太阳就没什么大碍，只要不出现在巫臣的眼皮子底下，旁人看不出来异样。”

“我知道了。”姜倾倾点点头。

巫臣一脉传承于巫族，供奉于祭司，若是被哪些闲得慌的人瞧见了，难保不会把她当妖怪掳了，那可不合算。

等人的空当，老人枯瘦的手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纸笺递给姜倾倾。

姜倾倾忙接过来，上面是一个地址。

“这是？”

“那里住了一个人，你或许用得着，”老人说了几句话已经有些吃力，略微停顿了两息，“这偌大的丰京城里我们进不来，也插不进人手，万事只能靠你自己，你小心些。”

“老爷子放心，我省得。”姜倾倾道谢。

另一头，小童领着一个女子缓步过来，身上背了个包袱，看样子是已经收拾好了。

“老爷子。”来人先向坐在摇椅里的老人屈膝行了礼。

“喵！”

盘在姜倾倾肩上一直不吭声的二瞳突然弓起身子，死死盯着她，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呼噜声，随时都会跳上去的模样。

女子一惊，吓得后退了两步。

姜倾倾急忙按住炸毛的二瞳，歉意的对她笑了笑。

这货一爪子下去人家小姑娘可受不住。

又转头警告的瞪了它一眼。

二瞳犹豫半晌，才勉强放松了攻击姿态，眼睛依然死死盯在她身上，舌头忍不住舔了一下嘴巴，口水沾湿了蓬松的毛发。

这是小祖宗的东西，吃不得。

催眠了自己一遍又一遍，想想家里的小鱼干，眼珠子却怎么也移不开。

“小女子季韵，见过姑娘。”

季韵被黑猫盯得脖子发凉，略微垂了眼睛向姜倾倾行礼。

“我叫姜倾倾，行四，你可以唤我姜四。”

姜倾倾一手捏住二瞳的脖子，防止它一个没忍住把小姑娘吓跑了。

身形拔高了不少，大抵是常年做惯了粗活的原因，皮肤显得粗糙了些，却已经同寻常十几岁姑娘一般无二了。

几乎看不出当年的雨夜里把她从两个熊孩子手里救下时的模样，瘦骨伶仃，惊弓之鸟一般。

季韵诧异的抬起头，又去看旁边的老人，却见老人半阖着眼睛听她们说话，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

“老爷子，人我就领走了，不叨扰您了，您慢慢歇着。”姜倾倾冲树下的人告辞。

季韵稳住心神，勉强露出个笑容。

巫族为何将自己交给她？

镇北大将军姜承风的嫡女，姜家四姑娘，怎么会与巫族混在一起？

虽说如今的将军夫人是巫氏一族的养女，但巫氏不能入丰京，巫氏女外嫁更不能再与巫族有半点干系，这是百年的规矩。

压下心头惊异，季韵默不作声的跟着姜倾倾走了。

她如今是断梗浮萍，还得依仗巫族，与她无干的事情，只能不问，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