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米歇尔迟迟没有拿走花朵,少女开始慌张了起来。
她张开嘴,努力地想要解释什么,可是结巴了半天,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急得眼眶都泛起了红。
可下一刻,那支被摧残得不轻的鲜花,从少女手中被一只纤细苍白的手取走。
米歇尔将花放在鼻前轻轻地嗅了嗅,微甜的花香像是少女简单又纯粹的心意一样动人,他抬起头,抿着唇笑了笑。
“谢谢你,花很好看。”
“没,没关系,谢谢你!”
少女连忙摆了摆手,又鞠了一个近乎一百二十度的大躬,才露出泛着甜意的笑容,慌里慌张地跑开了。
有一就有二,很快,所有身在集市的人,都仿照着刚才少女的举动,为米歇尔献起了鲜花。
因为人数实在太多,大家都非常自觉地站在米歇尔身前排起了长队。
每个人将花递给米歇尔后,同样也会行一个绝对超过一百二十度的超大幅度鞠躬。
收了几支花后,米歇尔就开始觉得不对劲了。
他在脑中以围观者的角度,来欣赏了一下现场的画面,瀑布般的黑线就挂在了额头。
这是在吊唁?还是瞻仰烈士遗像?参观国家领导人的遗容,也就这个架势了吧。
又接下一只鲜花,站在米歇尔身前的少年,用一脸严肃到仿佛给亲人上墓的表情,狠狠鞠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躬,才捂着脸跑掉。
米歇尔强忍着跳起来抽他们一脸的冲动,抽搐着嘴角,继续将递到自己跟前的鲜花接过。
幸好在场的人还不多,每个人手上也只递过来了一支鲜花。
在几十分钟后,用双手搂着几乎能阻挡自己视线的花堆,米歇尔总算是将排到自己面前的最后一人的花接了过来。
听着身后传来的异样动静,他磨了磨牙,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来。
“很好笑?”
“没有,噗,咳,没有。”
安比里奥一边回答着,一边推动着轮椅往前行进。
干脆把黑的那根扔了算了。
揍不动这头大黑熊,也揍不痛这头大黑熊,米歇尔只好把气撒在被自己藏在怀里的两根手绳上。
然而手一动,好不容易用双手搂住的巨大花束就开始摇摇欲坠,呈现即将山崩的趋势。
想着送自己花的主人一定还在旁边看着,米歇尔实在不好意思让这座花山散落了一地,只好咬着牙用双手死死搂着,心里恶狠狠地想。
一会儿,等我处理了这些花,就把那根破绳子也一起处理了!
安比里奥推了一路,四周的人声却越来越小。
因为巨大的花束遮挡着前方的视线,米歇尔只能从两旁的环境来分辨,两人正在往偏僻安静的街道走去。
本来就是因为一时心软出的门,加上一开始就享受上了如此凄惨的待遇,米歇尔对于游玩什么春日集会的心思,几乎可以说是凉透了。
就算两人现在打道回府,他都不会说一个不字,更别说只是往安静的地方去。
事实上,米歇尔现在也挺想找个僻静的地方,好让自己把怀里碍手碍脚的鲜花,不声不响地全部处理掉。
轮椅缓缓地停了下来,他转头看了看两侧,都是用泥土铺成的暗褐色道路,再加上两人刚出来的那个街道,正好形成了一个丁字型路口。
米歇尔昂起头,努力地把花压了压,才看到拦住了两人前进步伐的究竟是什么那是一道长有十几米的斜坡,坡底有着一道宽宽的小河。
河水应该不深,从上面就能看得到河底铺满了各种五颜六色的鹅卵石,偶尔还有鲜花顺着水流飘过去。
鲜花?
忽然,米歇尔眼前一暗,只是眨眼的功夫,熟悉的味道蹿入鼻尖,失神的功夫,人带着怀里的花都被抱了起来。
把惊呼憋在嘴里,米歇尔赶忙看了看四周,发现视野内的确没有其他人,他才将心脏从嗓子眼挪回了胸口。
没有在意怀里人的动作,安比里奥谨慎地踩着斜坡,一步一步,扎实又沉稳地下到了坡底,在河边挑了一块干净的大石头,才把人放了上去。
直到屁股又落到了实处,米歇尔才略略松了口气:这里毕竟不是在家里,人来人往的,若是被瞧见
就算真得被瞧见了,那又如何?
因为这个念头,他呆了呆:那又如何?被人看到了,肯定不好啊!可到底哪里不好
不知道为什么,米歇尔有些心虚,不敢抬头去看安比里奥的脸,只好低着脑袋去看河面。
这会儿,沿着波光粼粼的河面,又是一支有着纤长枝茎的鲜花顺着水流飘了下来,打着旋的经过了两人身前,又顺着河流往远处而去。
“把花都送到河里去吧。”
安比里奥笑着从米歇尔怀里抱着的巨大花束中抽出几支,扬手扔进了河里:他早看这些花不顺眼极了。
如果不是碍着今天必须收下花,也不可以随便将这些花处理掉的规矩,安比里奥只想着谁敢来送花,来一个揍一个,来两个揍一对,揍完了统统扔进河里,再扔几块石头下去活活砸死。
显然米歇尔没有感受到安比里奥内心歹毒的恶念,他只是看着这头大黑熊双管齐下,用两只手拿着花,几支几支的恶狠狠往河里扔的动作,微微挑了挑眉。
“等等。”
安比里奥扔花的动作一顿,面上显出被人戳破心事的不安,但是仍旧坚持着把手里的几支花都扔进了河里,才真正停下来。
“你这样扔啧啧。”
听着米歇尔嫌弃的口吻,安比里奥委屈了:难不成,他还想留着谁的花不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