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脱下开衫盖在林缈身上,她似乎睡的舒服了些,伸出手臂拨弄着身上的衣物。
车子停在公寓楼下。
萧彦不想吵醒她,也不想她睡在车里,只好弯着腰把她从车里抱出来。
她缩进萧彦怀里。
鼻尖蹭着他的胸膛,耳廓是他心脏的跳动。
萧彦被她蹭的有些痒,艰难的腾出一只手合上车门。
她一呼一吸间,嗓音轻软的梦呓:“萧彦,对不起。”
他抱着她的身子发僵。
皱着眉弯眼去看怀里的那张脸,时间被拉长。
恍惚间失神。
那句话他听见了,又好像不太真切。
冷风吹的林缈发丝开始变凉,她吸吸鼻子,从萧彦怀里醒来。
惺忪的半睁着眼眸。
她没说话。
双手挣了挣,抱紧萧彦的腰,微凉的肌肤贴在他的腰际上,男人富有的硬朗线条在她的手臂上有异常强烈的凹凸感。
林缈箍紧了他的腰。
依赖似的把脸埋进他的衣服里。
只露出半个脑袋。
“醒了还不下来?”萧彦无奈极了,又没有放她下来的打算。
林缈的声音埋的模糊。
需要仔细辨别才能听清。
“谁让你把我养的连路都走不动了的?”她恬不知耻的倒打一耙,萧彦弯着嘴角笑,那是发自真心的笑。
他拿她没有办法。
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就连上电梯,林缈也不愿意下来。
“小姐,你总要下来开门吧?”萧彦的口吻听上去只有散淡的疑惑。
林缈头埋的更深了些。
不愿面对远离舒适区的现实。
萧彦扬着语调,“嗯?”
怀里的娇柔身躯蓦地滑下来,林缈一溜烟跑进去,只留下一道门隙,露出一只净澈的瞳孔。
她单眨了下眼。
“那晚安。”
门被合上,短暂的温存消失。
萧彦举着的手停在空中,半响摇了摇头放下。
林缈背贴着冰冷的门板坐在地上。
她偏着头听萧彦离开的脚步,额角冒出的冷汗和苍白的唇色都是因为心口的压抑。
一路上她都是在装睡。
那句假装梦话的对不起,也是真的想说给萧彦听。
养了半个月的伤就连着天气也正式进入了初秋。
打开窗便能看到满地的黄色落叶。
风吹起一摊叶子,从水泥地面发出沙沙的循环声。
想起来已经很久没联系到关遇雪,林缈还帮她看着那间花店,伤好了自然还是要回去上班的。她早起去花店的路上回想起那天被顾青末打伤的情景。
那个人光是站在那里便让人不寒而栗。
好在天空放了晴,不似那日的阴雨蒙蒙。
林缈站在花店对面的斑马线,她跟着人群走过去。
花店门上的锁没有挂在上面,透过明净的玻璃门,她清晰的看到里面有人在。
是个和她年级相仿的年轻女人,林缈一眼就认出那不是关遇雪。
她推门的时刻没有风铃摇晃声。
林缈走近时,背对着她的女人才反应过来,她放下手上修剪花枝的剪刀,扭头间,脖颈顿住。
二人同时呼吸一滞。
气氛凝结住的冷沉。
“幺怜吗?”林缈站在原地,怀疑的眸光随着女人的错愕变的笃定。
她慌忙靠近了不少,“杜幺怜,我还以为你死了。”
混杂的花香味充斥在大脑,绕的脑门肿胀的疼。自从来到陵洲,林缈就没再像现在这样激动过,她几乎悲愤的想哭,又恨的心口发痒。
“小花”杜幺怜垂下头,认错似的放低了语气。她随意在工作服上擦了擦手。手指间的伤痕全数落在林缈眼中。
她越过去抓住杜幺怜的手。
难以置信的瞪大了双眼,“你的手怎么会变成这样?”
原本柔软滑腻的皮肤和指纹间布满了伤口,有些已经结痂,有些留下了疤。林缈指腹从她掌心滑下,厚厚的茧使人心惊。
杜幺怜难为情似的挣开手。
把袖子拉长手藏在下面。
“没什么,生活遇到了点困难,打工赚钱弄伤的。”她说的轻巧,叙述的缓慢而平常。
相衬之下。
林缈嫩的能掐出水的脸颊泛着红晕,她咬了咬牙,“你在和我开玩笑吗?”她隐着怒气,口气听上去不太友好。
“小花,对不起,这半年没有联系你,也没有给你资助。”杜幺怜的面色泛着不健康的蜡黄,她比中学时瘦了许多,站在那里仿佛是一副骨架子。
风一吹,就有飘忽着的感觉。
林缈蹙了下眉,“到底发生了什么?”
杜幺怜是她曾经最好也是唯一的朋友,她最黑暗的日子里,她就唯一的寄托。
林缈看着重逢的旧友,没有喜悦,只觉得难以呼吸。
“我爸爸生意失败,欠了钱坐了牢,家产都赔光了,没办法我只好赚钱给家里还债。”杜幺怜说话时恨不得将脑袋低到地缝里,可她说完,却觉得无比轻松。
她曾经是个挥金如土神采飞扬的人。
金钱能成就一个人,也能毁了一个人。
林缈眼睛酸的泛起一汪泪渍,杜幺怜走到这个地步,见面竟然还在想没有给她帮助,没有给她钱。
“你欠了多少钱?”林缈嗓音在颤抖,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不多的,我工作几年就能还上了。”
杜幺怜说着,声音越发没了底气。
遇见林缈是她意料之外的,她没想到她也在陵洲,家里破产之后杜幺怜跑了好几个城市,只要是赚钱多的工作她就能来。
林缈沉默着。
半响,“之前在咖啡厅弹琴的是你吗?”
怒气平息之后便是心疼。
杜幺怜的坚强是令人意外的。
她以前可是个摔一跤都要抱着才肯走的人。
“你是说关老板的店吗?”杜幺怜想了想,“我是在她的咖啡厅里弹过琴。”
林缈懊恼的快要哭出来。
如果当时就去问清楚,那她也不会白受这么久的苦。
“到底欠了多少?”林缈急的眉毛扭成一团,“我有钱,都可以给你。”
“我怎么能拿你的钱!”
杜幺怜最后一个字说的急重,像一根无形的刺,狠狠的扎在心头,不会流血,没有伤口,可只要稍稍一动,就能疼的你彻夜难眠。
以至于那天回去之后林缈再次失眠了。
这是老毛病了,她照例吞下了几颗安眠药,翻了两次身,依旧没有困意。
翻开手机,她犹豫的给萧彦打了个电话。
“你睡了吗?”房间里,林缈一侧的脸被屏光照亮。
萧彦接起电话,破天荒的放下了手头上没做完的工作,他还没有回家,正在办公室里整理资料。
林缈浅薄的呼吸穿进耳膜,痒痒的,就像真的在他身边一样。
“怎么还没睡?”萧彦语气里有些责备的意思,他斜眼看了下电脑上的时候,夜里两点钟。
“你不是也没睡吗?”林缈小声嘟囔着,不服气道:“不想让我打扰你就说,挂了”
话音落下。
萧彦手指关节轻敲着桌面,发出当当当的轻声。
他看着电脑屏幕,白光倒映在他墨色的眼球里,他似乎是笑了。
林缈没听到萧彦电话里挽留的声音。
倒显得有些委屈,“我就是没睡,睡不着。”
萧彦没有说话。
她还在继续,“我觉得自己再这样下去,就要吃安眠药吃死了。”
笑容戛然而止。
敲着桌面的动作随之停住,萧彦嗓音里染了分哑然,“你有吃安眠药的习惯?”
“也不算。”林缈避重就轻。“我有件事想求你。”
她用了求这个字眼。
就算她这样说,萧彦依旧沉默,甚至没有开口问她什么事。他今天安静极了,他喜欢静静的听,听她告诉他所有的烦恼。
“你会不会答应?”林缈没有说什么事,而是直接问他。
萧彦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会。”
简单明了的一个字,就是林缈的一剂安眠药。
因为太晚的缘故,林缈没有说她想帮助杜幺怜的事,天亮的时候,林缈记起昨天给萧彦打的电话。
这样无所适从的依赖感让她心尖颤的厉害。
林缈刚从床上爬起来,已经临近中午,她饿的前胸贴后背。
打开冰箱也只有几盒牛奶。
正烦恼该怎么解决午饭的时候门铃响了,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门把手扭开,连一眼也没看就背过身走开。
意料中萧彦的声音没有传出,在清冽的午后有空灵的女声刺进耳膜。
“小花。”杜幺怜站在门边,她并拢了脚上那双发黄的运动鞋,身上干净的淡蓝色卫衣衬托的削瘦的脸颊素白失了光。
林缈应声回头。
昨天走之前她告诉了杜幺怜自己家的地址,她以为她不会来。
冰箱里的那瓶牛奶拿出来放在桌子上。
“你先喝。”林缈拉着杜幺怜坐下,她把牛奶塞进她手里。纸盒外面有些水汽,沾湿了手心。
杜幺怜抬头望着她。
眨巴了两下眼,“你突然来会不会打扰你?”
一切都显得生疏冒昧。
间隔不过五分钟的门铃声打断了林缈哽在喉间的话,她皱眉去开门。
隔开门缝侧身出去。
萧彦提着两盒日料,炫耀似的晃在林缈面前,“就知道你刚醒,饿坏了吧?”
林缈为难的看着他。
叹了口气,哭笑不得的提醒道:“我这里有朋友,你先去车里等我一会?”
萧彦放下手腕。
垂在身侧,沉了沉目光,“什么朋友?我不能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