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弯了弯唇角，满意点头：“这样就很好了。”

“真的吗？”杜幺怜眯着眼很是怀疑，她扭头看玻璃镜里朦胧的影子，变化不大只稍微添了些气色。

临近两点钟，她没时间再磨叽今天就要去报道。或许是因为天气逐渐变冷的原因，最近的黑夜都特别漫长。

杜幺怜敢着去公司报道，花店里还有一些没收拾完的烂摊子。

林缈半蹲在地上，把样子好些的花枝挑出来摆在桌子上，满地各种各样的花她一个人挑了半天。

腰酸的麻木了骨骇。

天朦胧着薄雾昏暗下去，林缈抬起眼，才发现外面已经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玻璃门和镜子上沾着雨水，模糊了视线，使外界的一切看起来都不太明朗。

她找遍了花店每个角角落落也没找到一把雨伞。

锁上店门。

冒着雨冲到街口打车，林缈把卫衣的帽子带在头顶，发梢从裸露的颈部散开，粘着细蒙的雨滴。

有几辆亮着红牌的出租车跑过去。

溅起坑洼地面里的泥水，弄脏了她的鞋子。

她后退了几步，走到人行道上，弯腰从口袋里拿着纸巾低眉小心擦干净泥水。

耳廓满是雨水砸下的声音，呼啸的凉风吹的双颊泛冷。

洁白干燥的纸巾吸了泥水，透着粘人的湿漉。

林缈把纸巾握进手里。

起身的瞬间，视线里多出一双黑色的运动鞋，鞋带系的规整没有半点马虎杂乱。

头顶多了个遮蔽。

棕白相间的条纹伞衬的空间明亮，没了雨天的沉闷。

“你这样怎么能照顾好自己？”林语迟推着伞柄贴近林缈的面部，她不自觉的后退过去。

保持着起身时的距离。

林语迟脊背淋到些雨，半干不湿的贴在皮肤上。

从那次吵架回到银市，林缈就再也没主动联系过他，他偶有发信息打电话，可都没有回音。

林语迟惊讶于从林缈眼底看到防备的神色，他细不可见的皱眉，“有像你这样的吗？吵个架就像消失了一样。”

林缈看着他。

喉咙像堵住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冲上脑门也只是一股虚幻的空气。

她实在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

杜幺怜从禹城大厦回来接林缈。她脚上那双纯白色的板鞋已经染的脏兮兮。

和人行道上的泥水差不多一样的颜色。

林语迟兴师问罪的语气冷极了，林缈逃避开他的目光，从伞下探出视线左右张望。

杜幺怜在对面路口上等着红灯。

林缈看见她，仿佛看见救星。

她轻推开林语迟拿着伞横在面前的手臂，“幺怜！”嗓子干干的喊了一声。

杜幺怜听见林缈的声音回神。

她在等着绿灯跳出来，林语迟拿着伞回身也同时看向她的地方。

杜幺怜在雨里冲到林缈身边，雨水打湿她的睫毛，从眼皮边滑在脸上，她还看不清林语迟的脸。

林缈揪着袖子帮她擦掉脸上的水。

“怎么样？还顺利吗？”她挪了挪脚步，不动声色贴近杜幺怜，“怎么又跑回来了？”

她一大串的问题卡的杜幺怜深吸一口气。

拨弄了几下湿透的刘海。

杜幺怜这才反应过来来林语迟在身边。

她呼吸一滞。

左右看了林缈一眼。

“怎么？”林语迟见杜幺怜呆滞不语，忍着笑打趣：“这就不认识了？”

杜幺怜和林缈是学生时代最要好的两个人。

自然也是认得林语迟的。

她摇头，“当然认得，我只是惊讶。”

“我也惊讶。”林缈声音轻的像一阵风飘过，两人听得不太清楚。

林语迟挡在林缈面前，伞遮住了她和杜幺怜，自己在伞外淋着雨。

“你说什么？”

林缈低着头没搭理他，明显有点黑脸。

“既然遇到了，不如一起去吃个饭”林语迟见场面僵持，正主动提出吃饭，一句话刚说一半。

林缈蓦地冷声打断：“不了，我和幺怜还有事。”

“有什么事”杜幺怜不解的冲她眨眼皱眉。

雨逐渐有变小的趋势。

林语迟一直凝视着林缈，眸底有淡淡的委屈。

她受不了这种尴尬的气氛，只好硬着头皮和杜幺怜一起去吃饭。

杜幺怜夹在中间，反而成了主动烘托气氛制造话题的人。

“语迟哥也在陵洲工作吗？”

林语迟身旁的副驾驶是空的。

林缈和杜幺怜坐到了后座，他扫了眼后视镜，看到林缈面无表情的没什么话。

“不在，来看小花的。”林语迟语调平淡，“你呢？不是出国了吗？”

林缈离开银市时杜幺怜正在办留学手续，林语迟的记忆里她现在应该是在国外留学。

他们都诧异对方的出现。

杜幺怜被问到痛处，隐去眼底的痛，俨然发笑：“不如我们去小花家吃饭吧”

她已经很久不在外面吃饭，心底里是抵触那种环境的。

“我当然没问题。”林语迟说着已经将车换了道。

树荫透过路灯倒映在地面，拉长着枝干随风摇曳。大地被雨水洗涤过一遍，空气里泛着清冽的味道，从鼻尖一直延缓到嗓子眼。

快到公寓时林缈才发现手机没了电。

她就是这样马虎，一些小事也从不放在心上。

林语迟把林缈和杜幺怜放在拐弯处，自己去楼下找停车位。

她们刚下车。

杜幺怜摇着林缈的手腕，声音放低显得神秘极了，她趴在她耳边：“林语迟还是没变，一副道貌岸然的虚伪模样。”

“别胡说！”林缈抑着娇软的嗓子，怒斥了一声，“他不是你说的那样。”

身后有车子开了进来，车灯照的她们眯上眼，林缈拉着杜幺怜往边上让了让，给车子让出道来。

“还是那么护着他。”杜幺怜小声埋怨。

她白了一眼，见林缈真的有些生气，便乖乖闭了嘴。

车子开过去。

她们慢步往公寓里走，杜幺怜跟在林缈身后，她一直知道林缈对林语迟有别的特殊感情。

有些事知道就好，没必要戳破。

她想的出了神，反应过来时林缈已经走出几十米远。

闷着头快跑了几步追上去，脚步越来越近，杜幺怜冲刺似的跑过去。

林缈脸上斑驳着树影，脚步蓦地停住。

杜幺怜准确无误的撞了上去，林缈跟着闷哼一声。

扭头冲她使了个眼色。

萧彦正站在公寓楼下，他通知林缈安排好杜幺怜的工作时跟她说过下午有工作，会比较忙。

林缈因此下雨也没让他来接，误打误撞上了林语迟的车。

他正颓丧着脑袋，指尖夹着一根燃烧到一半的烟，也不抽，只是垂在身侧。

薄雾从他手上升腾，逐渐消散在空气里。

萧彦想事出了神，听见林缈的声音才恍惚抬头。

指尖的烟掉到地上，他碾了几下，慢慢走过去。

“等你好久了。”手心拍掉林缈肩头的湿漉，萧彦佯装惊愕的看到杜幺怜，“这位是？”

“杜幺怜。”林缈干哑着声音，压下惊慌，萧彦牵起她的手包裹在手心。

他在宣誓主权。

杜幺怜看着他的眼神变得有些古怪。

“你好，我是林缈的未婚夫。”

萧彦这话按说应该是对杜幺怜说的，可他的眸光越过她的脸，看向她们身后远远的位置。

他身上萦绕着说不出的冷沉，漾着烟的香味，瞳底的光隐晦的看不清那究竟是什么。

笑里有一把刀，横在心口的位置。

杜幺怜想着，自己说林语迟的话应该原封不动的送给萧彦，不，他比林语迟更会伪装。

林语迟走过来的时候鼻息里微微喘着粗气。

萧彦的话一字不落的落尽耳畔。

“恭喜。”他简单清冷的几个字刺耳，林语迟望着林缈那张夜色里惨白的小脸。原来她就是林缈。

那天萧彦找的人就是她。

早该想到的，不是吗？

杜幺怜听出林语迟话里没有半点喜悦的意思，她看了看林缈，显然她也这样觉得。

好在他们都没有因为那个陌生的名字惊讶出声。

也没有闹的太过于难看。

杜幺怜干巴巴的笑了两声，轻捶了下林缈，“怎么要结婚了也不跟我说。”

萧彦缓慢的将目光错开，轻飘飘的，“是啊，怎么不说？”

“还早。”

要说在场的脸最冷的那位一定是林缈无疑了。

她不敢再去细看萧彦笑着的面庞，他这样笑，眼里却尽是冷沉。

“既然是要来吃饭的，就快些上去吧。”林语迟也不看他们，说完擦过肩膀往前走。

公寓的门打开，阳台的地板上湿润的晾着几个水滩。

林缈这才想起来早上出门时忘了关窗子，她独自走过客厅，鞋子下的泥渍踩脏了地板。

她没有看见。

关完窗子回头才发现萧彦他们三个还站在玄关。

个人有个人的神色。

“怎么不进来？”她恍然开口，却不知道具体是在问谁。

杜幺怜低垂下眼色，看到地板上那些形状不全的脚印上。

林缈说：“我这里没有多余的拖鞋。”

她想说，不如你们都走吧。

她心理还算强大，能抗住许多打击，但没法控制住事态的发展，就像她料想不到会有这么一天。

林语迟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