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水灵灵的眼睛微红,含糊着说:“其实大排档挺好的”
“是吗?”楚燃垂下眸光,拿着红酒轻抿一口,似有半分的恍惚,“我可是记得你之前说要不是某些人没钱才不会去那种地方。”
无比讽刺剜心的话。
杜幺怜紧锢着牙关,垂在桌下的双手冰凉。
他没有一个字说错了。
她那时骄傲,不可一世,出入的都是一些高档场所,楚燃第一次带她和林缈去夜市吃饭,油腻腻的桌椅和乌烟瘴气的各种人聚在一起,她的确是那么说过。
楚燃到底还是什么都记着。
他在和她一笔一笔算清楚。
林缈注意到杜幺怜紧张闭口不言,忙打趣开:“你这是在说我喽。”她说着举杯和楚燃碰杯,“不过这倒是真的。”
时光荏苒。
楚燃从当年那个穷小子一跃坐上了现在的位子。
他倒没有笑,脸色还是那般严谨,“杜幺怜。”
一杯酒递到杜幺怜桌前。
她蓦地抬头,映上楚燃手背,手背上有一道不深不浅的疤痕。
鼻腔酸涩难忍。
“啊!”杜幺怜一挥手,红酒洒了林缈满身。
贴在皮肤上顺着衣料蔓延开手臂的一整片,她满脸黑线的抬头,抿了抿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杜幺怜抱歉的冲她眨眼,随即慌乱的用纸巾蹭在她身上,“这可怎么办啊,擦不掉,我陪你去洗洗吧?”
林缈的背挡住她弓下的身子,她拼命的使着眼色。
“我们先去收拾一下。”她代替杜幺怜和楚燃说。
他点头,“快去吧。”
酒店长廊,杜幺怜拉着林缈的手往洗手间的位置跑。
冰凉的水刺在手背,稍给了她些清楚的意识。
“你看到了吧?”她撑着洗手台,背身等着林缈洗身上掉身上的红酒渍。
“看到什么?”林缈扒开眼皮转了下眼球,镜子里她双眼泛着红血丝。
杜幺怜略有惊讶,不可思议的叹气,“你是傻吗?他存心刁难我,我没法在他手下做事,多少钱也不行。”
除非她不要命了。
“有这么严重吗?”林缈睁大瞳孔,手上湿着水往衣服上沾了酒的地方拍打,“你以前那么绝情,他那样子也情有可原。”
楚燃在她心里就是个痴情种。
现在这样也是有杜幺怜的原因,楚燃的一言一行倒林缈觉得他还是在意她的。
“可是”杜幺怜懦弱,没有半点心气和他纠缠,只是那些还不完的债务就已经让她精疲力尽。
林缈袖子湿哒哒的。
红酒渍被晕的浅淡,在手臂上倒像是粉粉的晕染,不算难看还有别样凌乱的美感。
她双手抚上杜幺怜的肩膀,“好啦,你就快回去吧,我看他也不是真心想刁难你,要是真的别说以后了你今天下午就会被赶出公司。”
林缈边说边把她往外推。
杜幺怜站住脚,表示抗议:“你跟我一起回去啊。”
“看看你这个胆小鬼!”林缈嗤笑出声,“你等我一下。”
她转身回到洗手间。
杜幺怜局促的站在门边,苦恼着以后怎么面对楚燃。
酒店的大门金碧辉煌。
头顶闪着金灿灿的光柱,她半眯着眼,大脑里乱作一团。
两道熟悉的人影穿过光柱,晃眼的场景落入杜幺怜视线,她浑身的寒毛竖起,僵住腿脚眼睛一眨不敢眨。
萧彦和江瑾月拐过长廊进了电梯。
他双手揣兜,始终和江瑾月保持距离。
“走吧。”林缈出来,轻拍了下杜幺怜的肩膀,她瞬间醒来,恐惧万分的盯着林缈。
急的双眼泛红。
手指颤巍巍的抬起,指着电梯的位置:“刚才我看到萧先生和江瑾月上去了。”
她是在替林缈担心。
担心她的事情暴露,担心江瑾月和萧彦会说些什么。
林缈的震惊只是一瞬,她震惊萧彦会这么快去找江瑾月,看来她在萧家那出戏并没有让他们之间生出太深的间隙。
更震惊萧彦的凉薄。
“没事。”林缈淡淡的收回眼色,“我下午已经见过江瑾月了。”
“什么!”
杜幺怜惊呼出声,嗓子都哑了半会。
她拼命眨着眼,难以置信,“你见过她了?她什么反应?”
那今天萧彦和江瑾月在一起意图明显。
林缈从前的那些事会从江瑾月的嘴里让萧彦知道。
她一点也不怕。
甚至前所未有的轻松,萧彦知道了,她也可以不用再在他身边曲意迎合,去伪装那些深情。
“她今天是什么反应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结局一定不会太好过。”林缈唇色缓慢泛白,她伸出舌尖润了润,笑的不寒而栗。
和楚燃的那顿饭吃的并不愉快。
她们回去后他已经开了两瓶酒一个人闷头喝了个干净,桌上的菜也是一口没动。
他眼神迷离,冲杜幺怜招手:“过来。”
“你喝醉了。”
林缈收走楚燃手边的酒,红酒并不足以这么快让人醉。
她一个旁观者比谁都清楚,他是在装醉。
楚燃不理会林缈的话,一把抢过高脚杯,红酒滑出壁沿几滴,渗透在他的西服上。
林缈无奈仰头叹气。
楚燃自己没有喝那杯抢过去的酒,他慢悠悠的从桌上挪过去,杜幺怜面前有了两杯酒。
他飘忽着轻碰了下。
清脆的声音落下,楚燃扯松了领结,面颊泛起红晕。
“杜幺怜,把这杯酒喝了。”他几乎是命令的语气,摇摆着肩膀和酒杯站直,挡住杜幺怜面前的光。
林缈试图把他拉开。
她刚踏出一步,楚燃有预感似的伸出手臂挡住她的路,把她隔档在身后。
杜幺怜羞愧的握着拳头,“我不想喝。”
“不想喝?”楚燃似乎是笑了,笑的极苦“那我喝。”
他摇摇头,没有半分犹豫,仰面又是一杯酒灌了下去。
酒杯倒过来,未剩半滴。
杜幺怜侧坐着,弥漫开红酒压迫的她胃中翻腾,略嫌的目光从楚燃身上移开。
“小花我们走吧,让他一个人喝好了。”
她话说的冷漠极了。
就算是个陌生人也不至于把他一个人放在这。
林缈忽然有点理解楚燃现在恶劣的样子,又可怜他。
“这样不太好吧,他喝醉了又不能开车。”
“他可以叫代驾。”杜幺怜说着背好包要站起来,肩膀却蓦地叫楚燃按住,他趴在她耳边轻声细语:“代驾?什么代驾?我不喜欢代驾,我喜欢你嫁!”
“走开!”杜幺怜忍到了极致,他轻浮的言辞惊的她双颊升起一抹绯红。
林缈呆滞。
不自觉咬着指甲看着这一幕。
“小花我求你了,快走。”杜幺怜遇见楚燃就像看见了洪水猛兽,唯恐避之不及。
林缈心中偷笑。
当初可是她自己,大手一挥恨不得公告天下楚燃是她的人。
楚燃浑浊的瞳底明明是清醒的。
杜幺怜没敢仔细看,林缈却清楚明白,她苦笑着扶过楚燃,将他的手臂搭在肩上,手去摸他口袋里车钥匙。
“你去把他的车开过来,我送他回家。”她把钥匙扔给杜幺怜。
跟着她往长廊里走,杜幺怜快跑过去开车,恐跟楚燃多待在一起一秒。
林缈眯着眼看杜幺怜跑远,肩上的重量压的她直不起腰。
“去!”她垂开手一甩,退后两步,不满的盯着楚燃。
他已经站直了身子,醉意很快消融,“我自己可以回去不用你送。”他重新系好领结,“谢谢。”
他们并排慢步往外面走去。
夜里又下起了滂沱大雨,酒店的玻璃门外檐上积满了雨水顺着两边往下淌着水。
杜幺怜没拿伞就冲了出去。
楚燃走的越远,眉头皱的越紧,“怎么不是你去开车?她没拿伞吧。”
林缈翻了他个大大的白眼,不平道:“大哥,你也不看看她愿意扶你吗?你看你说的是人话吗?”
“嗯”楚燃眼镜上蒙了层雾气,模糊了眼色,他似乎是在思考,“你说的也有道理。”
他说完,扭头垂腰拉进与林缈的距离,仔细的盯着她,“你跟以前好像不太一样了。”
林缈斜眼。
正想吐槽楚燃,便听他开口补充道:“换了以前你肯定不会这样帮我的。”
“我可没帮你。”林缈忙摆手否认,她是看出楚燃装醉,这也不代表她帮了他什么吧。
“你俩好像换过来了,从前热情的人现在变的冷漠”
楚燃的话怎么听也不像是好话。
“打住打住。”林缈无语噎住,“您老别说话了。”
雨中打亮一束光线。
车轮缓慢的扭动出来,往酒店门口开过来,雨水的流速挡住杜幺怜的视线,她本来车技就差,在雨里开的更慢了。
林缈张望着看到楚燃的车。
心下一乱,“幺怜来了,快趴下!”
她说着一手掰过楚燃的肩将他的脑袋按下来,楚燃眯了眯眼,小声嘀咕的只有她能听见:“你这可是真的帮我了。”
“只要你下次别抢幺怜电话就行!”林缈声音极轻,面色还是平静的笑意。
“,成交!”
酒店三楼的人流要稀少很多。
从三楼的隔窗往下看,一眼就能清晰看到酒店大门的光景与楼外的雨。
萧彦点了一支烟,指尖的红色火光快要燃到骨节的位置,他仍不为所动。
“萧彦哥哥。”江瑾月惊呼一声,指了指他的手,“小心火。”